《它能听懂我说话》第5章 雷雨
夏天的雨立即降温效果白天不是那么明显，如果雨后立即暴晒反会更加湿闷；夜晚效果还是不错，可以安稳睡眠。老王惊醒后发现小黄就躺在身边，这个季节晚上睡觉也不需要被子，有时候那件床单就可以。小黄随着他的移动微微睁开眼抬动头貌似在询问一般，轻轻叫了一声，老王给小黄挠挠头自语道：“不怕打雷怕牛！”小黄是长大了不少，已然没有皮包骨那种感觉了，小黄又接着它的呼噜声懒散的舔舔老王，粗糙的手每次用都会让它感觉自己好像舔着了树皮，随之就默默地放弃。
老王听着外面，这么大的暴雨时间不敢长了，要不又会冲坏很多田地，毁了很多庄稼，庄稼人可不就指着这点庄稼过活嘛。大雨一直没停，老王竟然失眠了，这好像也是头一遭吧，外面屋檐下的雨水已经聚集成一条小河，他也在庆幸自己过完十五就请人帮忙把屋顶上查缺补漏，该换瓦片的换了，松动的石板也重新安置妥当，在这雷电交加的大雨晚上才能静静的躺在床铺上不至于来来回回满屋接漏雨。这个时候最苦的就是佘奇志和朱朝佐家。佘奇志家在老王南边，这是一片山地，从立面看就在老王家下面2里地，和张孝成在一条直线上，相距也是2里左右。佘奇志家里日子也过得去，快到30岁才取上上媳妇朱小珍，结婚3年了一直没要上孩子，父亲佘明全和母亲柴芸对朱小珍的不满不言而喻，在生育科学还没普及的农村这种事情一般都会怪女方的问题，朱小珍也是无奈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在家里任劳任怨没把自己当女人。进来听说城里有地方可以治疗，夫妻两个合计一下拼上两年攒点钱去城里瞧瞧，到底谁的问题，争取能早点抱上孩子，不管男女都行。看着红火起来的胡广元就成了自己榜样，这个夏天没少往他家跑，烤烟再有一个月就得在土墙堆起来的保温房里烘干了，佘奇志请了十多个人正在赶工筑土墙，进天土墙主体刚落成，谁曾想夜晚就是大雨，前面半个月的功夫都白费不说，极有可能赶不上今年用，那半年都是白忙活了。
此时佘奇志一家正在大雨中忙活，顾不上危险，站在扶梯上艰难的用刚从院坝边砍伐回来的竹子当椽，架在刚筑好的土墙上，然后再用塑料纸搭在上面，方便把水渡到尽量远离墙体。忙活几个小时，总算勉强补救了一点，至于还能不能用，能否赶上用，只能等天亮再说了。四个人身上没有大碍，手上多少都带点伤。回到被窝佘奇志看着朱小珍手上的血泡满是心疼，朱小珍却落泪了，这可是她怀上孩子希望的第一步，就这么被无情的打击。人最怕的就是满怀希望的想干好一件事，他专注了所有精力，渴望一切都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在努力的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小挫折神经就会像气球爆炸一样瞬间崩塌，原本那么大的气球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一点点残渣。朱小珍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想给佘奇志生个孩子。佘奇志完全明白对方的心思，让她结实的后背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安慰道：“没事，大不了重新修，来得及，实在不行了咱俩就出去打两年工，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朱小珍默默落泪，是羞愧和感动复杂的结合，两人也不再言语，静静地睡去了。
天一亮佘奇志就悄无声息的下床了，朱小珍这段时间太累了，让她能多睡几分钟是几分钟。外面雨没有停，也不见变小。他先去检查了保温房的土墙，墙面被雨水冲出了许多沟壑，里面也聚有一层水，幸好没再往里流，昨天筑好的墙体肯定是需要拆一节重新夯土了，大风还在使劲儿摇曳着树木，墙头塑料纸还在哗哗作响。他走出几步想看看地理庄稼情况，首先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那倒了一片的庄稼，用我爸当时的感受说：“那苞谷地就像用石碾压过一样，太惨啦！”接着稍远一点地方常年干旱的沟壑聚集起无数细流之后泛起了浑浊的浪，在他的记忆里这条旱沟还没起过这么大的水，他栽种的烤烟已经七零八落了。这个时候不仅朱小珍，他自己也慌了，踉跄的向前又走了几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不少，他看见张孝成的地、还有远处赵铁江家，都一个样。定了定心神，转向家门，朱小珍已经站在门口落泪了。
朱朝佐家住在老王正上方不到3里的垭口上，垭口两边都是绵延不断的山，浓绿的树木枝叶遮盖了大大小小的山坡，这就是因长满柏树而得名的柏树坡。朱朝佐家距离垭口只有300米，相对住的比较高的地方了，朱朝佐兄弟三人他是老大，和宁翠兰结婚过后早早分家出来，女儿朱文静正在上小学；他爹在老二朱朝刚和谢长萍结婚后不久就撒手西去了，老二儿子朱玉杰再有两年也该上小学了。老三朱朝政和朱朝佐差了15岁，现在才是20出头的小伙子和他们老母亲宁翠兰一起生活。刚分家的时候朱朝佐住了专为他结婚翻新的正房，老二成家后自己在老房子旁边200米处自己起了房子。朱朝佐看着满屋放置的接着雨水的盆子感叹道：“房子漏的住不成了，赶天晴修补修补。”她媳妇可个厉害角儿，直接回道：“修了多少年了？没过门就说要新起房子，现在娃都十几岁了房子咋不见影儿？你能干个啥？”被逼到墙角的朱朝佐只剩下咂摸嘴和叹息了。
正房毕竟只是翻新，又过了十多年，很多木椽子已经腐朽，石板也有破烂的地方，墙体早已裂开了口子，朱朝佐两口子躺在床上听着雨水哗啦啦滴进盆子的噪音难以入睡。在天明时分，这次大雨终究成了压垮这幢老房子最后的稻草。只听“哗啦哗啦”两声脆响，一个大窟窿出现了，顿时风雨像被关了很久的妖怪一样在屋里来回冲撞，吓得宁翠兰哇哇大叫。朱朝佐定了定心神，还没出屋就已经看到了坍塌的一片，大雨连着线往屋里冲，这次咋也得起新房了。
这一天早上在这片洋河山，几乎家家户户的妇女都会抹眼泪，这是他们乃至上一辈都不曾见过的大雨。家家户户都有灾情。老王也是不能幸免，满院坝七零八落，地里也是一片狼藉，他抱着小黄说：“这天是要收人了呀！”吃过早饭他披上塑料纸，带上一个草帽，又站在那里四处看看。无数的庄稼就躺平在泥土里；我们去往乡镇的主要通道上多处坍塌；家家户户梯田的拦土石坝散落一地；粗壮的独木折断有挂树上的也有压在庄稼地的；赵铁江家的樱桃树由于距离房檐太近，折断后压在房上··· ···
风雨还在疯狂席卷这片土地，老王只能唉声叹气一番，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也帮不了谁。老王心情沉重的回家屋里，小黄没有站在门口迎接他，现在正趴在灶台上取暖，老王进来看它时，小黄也只是动了动耳朵，熟悉的气味它眼皮都懒得抬。这就是动物的自在，只要这顿吃饱，其他都是身外事。老王默默的抽着旱烟，这样子近几天都下不地，他也不想再去检查自己经营的瓜果蔬菜了，盘算着等天放晴几天该去修补自己地边的那一堆坍塌石块；还要去荒坡找找黄花菜了，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去，眼下这境况家家户户只能关门闭户等待。猛然他想起一件事，这件事立即让他心绪不宁起来，他顾不上外面的风雨，扛起锄头和篮子拄着拐杖就往外走。湿滑泥泞的路面，拐杖作用还是很大的，好几次全靠拐杖才勉强支撑他没有摔倒，几分钟之后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他意志坚定的往前谨慎挪着步子。
半小时后他狼狈的出现在小波坟前，大雨冲刷之后原本的杂乱的坟前反而像一个巨大的梳子梳理一样，歪歪斜斜聚拢，此时他已经全身湿透，为了方便卷起裤脚到膝盖处，风雨肆意的抽打着他。他的担心没有多余，坟头后角上已经快露出棺材边了，当时风水先生给选定的穴位唯一让老王不满意的就是土太薄了，不能深挖，动的地方太多了。他狠狠的骂了一句转向坟堆：“小波你放心，大给你盖好！”他拐杖靠在一边，完全是另一幅模样，就像狮子要护佑幼崽一样，用锄头在不远处奋力将湿黏的泥土抛进篮子里，再端起篮子倒在即将裸露的棺材边上，如此反复多次他仍旧不放心，又去再远一点的地方端来石块挡在周围，再添上几篮子土。这些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靠在坟前休息了好一会。缓过劲儿来他又在坟两边勾出两道排水沟才算放心。紧闭着双唇没有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懵懵懂懂的回到家，换过衣服后坐在炉边椅子上静静地，好像电视里静止了时间一样。
“喵~~”小黄这一声就好像叫魂一样把老王叫醒了，他已经呆坐好几个小时，鼻涕滴到嘴边都没有察觉，老王回忆说当时啥也没想，可能就等着老天收他呢，结果让小黄给叫了回来。屋外雨还在继续，他做完晚饭把没有烧完的柴火挪到了火炉，按季节着实没到时候，淋了雨也降了温，现在也必须用一杯热酒驱走身体的寒气。小黄好像已经完全熟悉，当火苗从火炉升起的时候它就主动从灶台前面的凳子上转移到炉边自己的椅子上，老王也是惯用的动作挠挠它头，小黄伸直了脑袋在老王手上蹭。动物就是这样的忠贞和纯粹，所以很多人的猫狗丢失或者死亡之后，其主人还会久久怀念甚至落泪，也有人说宠物的喂养其实带来的痛苦比欢乐更多，但是呢，人就是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本人也是一样，愿意自找麻烦。
第三天早上，雨终于停了，中午又是大太阳，多少年后，无数人都不会被记得，但是98年这场大洪水将会被写进历史，第四天开始大家陆续修补田地和房屋，粮食大量减产，烟农损失更重，佘奇志强赶着用上了保温房，但是技术不到位，基本不挣钱，朱朝佐直到接近年关才勒紧裤腰带在原来地基上起了不大的三间房。
我们这里的冬季还是挺冷，比起东北滴水成冰当然差的远，小黄现在晚上都不睡自己窝了。本来老王想让小黄睡在脚边，小黄可有自己的想法，被窝没有暖热乎之前，小黄是不会会出现的；在被窝热乎以后，它带着一身寒气使劲儿拱进来，老王经常对它抱怨道：“本来想让你给我暖脚，现在成了我给你暖被窝。”小黄也不管他乐不乐意，我就这样。白天小黄也是一样穿梭于厨房的凳子和炉边的椅子之间，懒洋洋的享受老王的关爱。大雪落满院坝的时候，勤快的庄稼人都会赶在雪停的时候赶紧把雪扫到一处，尽量不让融化子院坝的土面上。为的是防止地面湿滑泥泞，而主家自己活动空间受到极大限制，同时也是为自家牲口比如鸡清扫一片活动空间。这件事老王一直在做，他喜欢干净干燥的地面，现在那几只鸡正在干净的墙角边吃粮食。等开春了他还想看那个母鸡可以的话再孵出几只小鸡，在那个调味料还很匮乏的农村，鸡蛋日常生活中起了很大作用，提味儿和哄小孩子都是很好的材料，直到我12岁的时候在家过生日都是父亲给煮两个鸡蛋来庆祝。
人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心理就会开始默默想着某个人，幻想着有了他/她之后生活的样子；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应该是最高境界了了吧？当然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含蓄的，明明想见面故意说不想见；女孩子精心打扮和很多男孩子更是各种调皮捣蛋都是想引起对方注意。而且人的聪明才智把这些归结为两个字：爱情！ 这可能就是把人这类高级动物分割开来的重要因素，协作和家庭生活让关系更加巩固，这也是为什么母系社会被取代的原因。小黄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即将迎来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