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返回深渊基地的途中，隐形突击艇内异常安静。
和来时那种充满了审视与怀疑的沉默不同，现在的安静，源于一种难以消化的事实。
队员们不再各自为政地擦拭装备或闭目养神。
他们见惯了生死，也理解各种扭曲物理的异能。但今天所见，不属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
雷毅走到了陈凡的身边，没有像之前那样居高临下地站着，而是拉过一张折叠椅，在陈凡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平等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他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军用加密平板，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基地内目前收容的所有异兽清单。”雷毅开口，他的用词很谨慎，少了几分军人的命令口吻。
“从最低级的E级实验体，到被我们重伤活捉的A级魔兽，一共三百四十二种。它们的生态习性、能量等级、已知弱点和历史掉落物记录都在里面。”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请你过目。你随时可以开始下一轮的掠夺，我们龙盾一号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将目标控制到最适合你动手的状态。”
从“下达指令”，到“请你过目”。
从“协助你”，到“为你服务”。
称谓和动词的细微变化，代表着这支华夏最顶尖的特战小队，已经从内心深处，彻底接纳了陈凡在整个国家战略体系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陈凡的视线，却没有落在那份价值连城的清单上。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膝盖上那个小小的特制保鲜盒上。
隔着半透明的盒盖，他能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三颗圣光浆果。
它们散发出的柔和光晕，似乎带着某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现在，只想把这东西交到父亲手里。
突击艇的速度很快，在无声的飞行中，平稳地降落在基地最底层的停机坪上。
舱门滑开，陈凡第一个走了出去。
赵擎苍早已等在了那里。
这位龙盾局的最高指挥官，此刻穿着一身普通的作训服，站在停机坪的风中。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是陈国栋和柳芳。
他们显然是被临时从新安排的住所接过来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局促与不安。
柳芳的双手绞在一起，不停地朝舱门这边张望。
而陈国栋虽然努力维持着军人的笔挺站姿，但那只紧紧握住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凡凡！”
看到陈凡的身影，柳芳再也忍不住，快步跑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手上的力道很大。
“没事吧？没受伤吧？妈听说你们去……去打很厉害的怪物了。”她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眼圈泛红。
“妈，我没事。”陈凡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让她安心。
他越过母亲，径直走到了父亲面前。
陈国栋也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位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退缩过的汉子，在面对儿子时，所有的担忧都堵在了喉咙里。
陈凡没有多言。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打开了那个保鲜盒。
三颗圣光浆果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股纯净而温暖的能量波动，让停机坪上的空气都柔和了许多。
陈凡从中取出一颗，递到父亲面前。
“爸，吃了它。”
简单的四个字，让陈国栋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那枚散发着圣洁光芒的果实，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钢铁硬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圣光浆果。
只存在于最高级情报简报里的传说级奇物。
他曾亲眼见过，自己的老团长为了给一个被异种能量重伤的战友求取一枚这样的果实，几乎跪在了军部后勤大佬的门前，却依旧无功而返。
那种腐蚀骨髓的痛苦，那种看着战友在哀嚎中一点点烂掉的无力感，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挥去的噩梦。
而现在，这枚无数英雄梦寐以求，却至死都未能得到的奇药，就被自己的儿子，如此轻易地捧到了自己面前。
“老陈，吃吧。这是凡凡……是国家给你的荣誉勋章。”柳芳走过来，扶着丈夫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擎苍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催促，只是看着陈国栋。
陈国栋伸出手，那只曾经能稳稳托起重型狙击枪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陈凡的手中接过了那枚浆果。
他没有犹豫，仰头，将果实吞了下去。
果实入口即化，暖流从他的腹部散开，涌向全身。
他那条饱受十二年折磨的伤腿，先是传来一阵剧痛，痛感之强让他感觉骨头都在相互碾磨。
陈国栋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身体晃了晃。
但那剧痛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迅速被一种酥麻的痒意所取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早已坏死的神经正在重新连接，被腐蚀的骨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医疗组！”赵擎苍低喝一声。
早已在旁边待命的医疗团队立刻推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冲了上来。
几条机械臂伸出，贴在陈国栋的腿上，一道道蓝色的光束扫过，将他腿部的详细数据实时传输到主屏幕上。
“报告局长！生命体征正常！”
“神经元活性正在以百分之三百的速度飙升！”
“天呐！细胞活性正在逆生长！监测数据显示，他腿部肌肉和骨骼的活性状态，正在恢复到二十年前的巅峰水平！”
主治医生，一位头发花白的权威专家，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疯狂上扬的绿色曲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回头，看向赵擎苍，几乎是吼了出来。
“痊愈了！前少校腿部的腐蚀性神经毒素被完全清除了！这是奇迹！医学上的奇迹！彻底痊愈了！”
话音未落。
陈国栋挣脱了柳芳的搀扶，站直了身体。
他在原地，试探性地走了几步。
然后，他走得越来越快，从走到小跑，最后甚至在停机坪上全力冲刺了一段距离。
那条曾让他无数个夜晚在剧痛中煎熬的腿，如今像一根灌满了力量的弹簧，充满了爆发力。
他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激动。
他转身，面向赵擎苍，双脚并拢，抬手，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哽咽，却吼出了最大的音量。
“谢谢国家！”
赵擎苍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陈国栋的胳膊，将他的手压了下来。
“老陈，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赵擎苍看着他，又转头看向旁边的陈凡，语气郑重。
“国家欠你的，今天由你儿子还给你了。你放心，从今天起，你们一家的安全，就是龙盾局的最高任务。”
这番话，不只是说给陈国栋听的，更是说给陈凡听的。
柳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陈国栋擦掉脸上的泪水，这位铁血老兵在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大悲大喜，心绪激荡。
但他没有沉浸在个人的喜悦中太久。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五道身影。
雷毅，凌雪，晏森，石凯，冯笑。
龙盾一号。
他们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五柄收鞘的利刃，沉默，却锋利得让人无法忽视。
陈国栋看着那群沉默如山的战士，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忽然开口。
“凡凡，他们……就是你未来的战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