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像无数把刀子割在身上。
“咕噜……”
夏兰兰呛了一口浑浊的河水,肺部火辣辣的疼。她仅存的一点体力在急速流失,但背上的重量却像是一针强心剂。
“石头……坚持住……”
她死死咬着牙,凭借着前世练就的毅力,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护着背后的孩子,硬是在湍急的水流中杀出了一条生路。
爬上对岸时,她已经像个从水鬼手里逃出来的亡魂。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那一身即便是在狼狈中也掩盖不住的玲珑曲线。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但在今晚,这是她最危险的累赘,也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雨还在下,但这里已经是公路了。
偶尔有军绿色的卡车呼啸而过,那是军区的补给车。
夏兰兰不敢拦车。在这个年代,一个衣衫不整的漂亮女人深夜拦车,遇到的未必是好人,更有可能是深渊。
她只能走。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石头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爸爸……要爸爸……”
“爸爸就在前面。”夏兰兰机械地重复着,眼神却死死盯着远方那一点微弱的探照灯光。
那是军区大门的方向。
她知道剧情,也知道秦烈的习惯。今天是月底,秦烈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带队夜巡回来。
这是她唯一的交集点。
如果错过了今晚,她和石头就会被王桂花抓回去,重新坠入地狱。
终于,那庄严的红星大门出现在雨幕中。
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笔直地站立着,像两尊雕塑。
夏兰兰像是看到了救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一声严厉的喝止,枪口瞬间抬起。
哨兵看着眼前这个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女人——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赤着双脚,背上还鼓鼓囊囊背着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是个疯婆子或者逃荒的。
“同志……救命……”夏兰兰声音嘶哑,身子摇摇欲坠,“我要找秦烈……秦团长……”
“找秦团长?”哨兵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鄙夷。
自从秦团长升职以来,这种想来攀亲戚、甚至想来赖上秦团长的女人,他们见多了。
尤其是这种长得漂亮却一身狼狈的,多半是想用苦肉计。
“秦团长不在,军事重地,闲人免进!赶紧走,不然我们要抓人了!”哨兵冷冷地驱赶。
就在这时,旁边值班室的门开了。
一个嗑着瓜子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那是随军家属院出了名的长舌妇李嫂子,今晚正好替她男人在传达室顶个班。
李嫂子一双三角眼在夏兰兰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看到那湿透的的确良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眼里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
“哟,这是哪儿来的野鸡啊?大半夜跑到部队门口发骚?”李嫂子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双手叉腰,“还找秦团长?秦团长那是京城来的贵公子,也是你这种乡下村姑能见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夏兰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她强撑着眼皮,根本不理会李嫂子的羞辱,只盯着哨兵:“孩子发烧了……求求你……他是秦烈的儿子……真的是……”
“哈!儿子?”李嫂子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我说小战士,你听听,这年头碰瓷的都这么不要脸了吗?谁不知道秦阎王那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连林雪那大美人都没拿下,这哪里冒出来的叫花子敢说是秦团长的种?我看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野种呢!”
李嫂子的话像毒针一样扎进夏兰兰的心里。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害怕这些流言蜚语,害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才选择带着秘密躲避。
可结果呢?
她越是退让,这些人就越是得寸进尺!
夏兰兰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看似柔弱的桃花眼,此刻却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她死死盯着李嫂子,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冰:“你再说一遍,谁是野种?”
李嫂子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但随即又恼羞成怒:“我就说是野种怎么了!你有本事……”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
与此同时,远处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撕裂了雨幕,伴随着吉普车低沉轰鸣的引擎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像一只钢铁野兽,咆哮着冲向大门。
哨兵脸色一变,立刻立正敬礼:“是秦团长的车!”
夏兰兰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是他。
赌赢了,是生路;赌输了,万劫不复。
吉普车并没有减速的意思,似乎要直接冲进大门。
夏兰兰知道,秦烈开车风格就像他的人一样,霸道、狂野。如果不做点什么,车子一眨眼就会过去。
她没有丝毫犹豫。
在李嫂子惊恐的尖叫声中,夏兰兰猛地冲向了路中央,张开双臂,用那副摇摇欲坠的身躯,挡在了那辆疾驰而来的钢铁野兽面前!
“秦烈——!”
她用尽生命喊出了那个名字。
“停车——!你儿子要死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刺耳的刹车声在暴雨夜里响起,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两道焦黑的痕迹,车头在距离夏兰兰膝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巨大的惯性带起的风,吹得夏兰兰发丝狂舞。
她没有退缩半步,哪怕双腿已经在剧烈颤抖。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漆黑的车窗。
赌桌已经铺好。
现在,该庄家亮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