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学毕业的暑假,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
她,林温阮,拿着那张印着“全县第一”成绩单,一路跑回家,心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县一中那红色的跑道和明亮的教学楼。
家里人都高兴坏了,父母难得地买了大鱼大肉,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弟弟吵着要看电视,爸爸呵斥了他,说别影响姐姐,她是要上一中的人。
那顿饭,她吃得志得意满,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可梦里的好天气转瞬即逝。政策变了的风声像乌云一样压下来。
爸妈开始四处奔波,找关系,打听消息。她看着父母一次次赔着笑脸出门,又一次次垂头丧气地回来。
那个夏天末尾,消息终于确认了:没有学区房,关系也走不通,她这个全县第一,去不了一中。
梦里那种憋屈和怨恨,清晰得如同昨日。她记得自己躲在房间里,咬着被子哭,不敢出声。
为什么?她明明考上了,凭什么那些考得不如她,只是因为家里有钱有房的人就能去?
她第一次那么深刻地体会到“不公平”三个字怎么写。
后来,父母托人在那所次一等的初中附近租了个更小的房子。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去一个家境稍好的同学家玩,用同学的手机刷到了抖音。屏幕上,是另一个世界。
光鲜亮丽的城市,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她没见过的漂亮裙子,出入着她想象不出的场所。
她们谈论着出国旅游、名牌包包,笑容轻松又肆意。
那一刻,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一种名为“渴望”的火焰,夹杂着不甘和怨恨,在她心里烧了起来。
她依旧努力学习,这几乎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在次一等的初中里,她依然是那颗最亮的星,毫无悬念地在中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开学那天,她穿着最整洁的衣服,走进陌生的教室,然后,她看到了陈瑢轩。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身她后来才熟知的名牌,一身与众不同的气质,身边总是围着几个人,谈笑风生,是班里毫无疑问的焦点。
后来她才知道,他父亲是县里有名的企业家,家底丰厚,和上面领导关系匪浅。
陈瑢轩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似乎都能轻易得到,于是追求的方式也带着点痞气的直接。
经常逗她,拦着她的路,或者在她抽屉里塞些小零食,引得全班同学侧目。
最初的林温阮是惊慌和抗拒的,她本能地想远离这种和她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但当她一次次看到陈瑢轩脚上那双她叫不出牌子但一看就很贵的球鞋,或者谈论假期又去了哪个国家旅游时,那些深埋在她心里的不甘和渴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陈瑢轩,就是她能接触到的,最接近那个世界的入口。
于是,她开始变了。
面对陈瑢轩的逗弄,她不再完全是惊慌失措地躲闪。她会微微红着脸,娇娇软软地瞪他一眼。
她会在他打球时,安静地坐在场边,用那种带着点崇拜,又有点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她把自己包装成一只柔弱又纯真,需要被保护的小白兔,若有若无地勾引着他。
陈瑢轩果然彻底上钩。
她越是这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姿态,他越是着迷,觉得她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干净又特别。
他开始大手笔地给她买东西,零食,衣服,饰品,甚至是最新款的手机。
林温阮看着那些她曾经只能在屏幕上羡慕的东西,如今轻易地到了自己手里,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但又伴随着恐慌。
她不敢让父母知道,只能把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好。
陈瑢轩发现她学习极其用功,为了有更多时间和她在一起,也或许是真心想帮她,他提出请最好的家教,两人一起学习。
林温阮没有拒绝,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学得比谁都拼命。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顶尖的大学。
大学像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她面前展开。这里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其中不乏能力出众或像陈瑢轩一样家世优越的男生。
她清楚地知道,美貌是她最初的敲门砖,但绝不是她唯一的依仗。
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模仿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的言谈举止,学习她们对时尚的见解,甚至悄悄研究她们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
她加入了学生会,凭借姣好的外貌和看似温柔无害的性格,很快在外联部站稳了脚跟。
她知道自己来自小地方,在某些方面有信息差,于是就加倍努力,熬夜查阅资料,确保自己参与讨论时言之有物。
她享受着来自不同男生的追捧和馈赠,但对陈瑢轩,她依旧是那个娇软、偶尔闹点小脾气的女朋友,依赖他,也满足他强烈的占有欲。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背叛,这只是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让自己站得更高,更稳。
她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因为不公平而束手无策的过去。她要牢牢抓住现在的一切,甚至,得到更多。
梦中,她仿佛又坐在了那个初中同学家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但这一次,她不再只是隔着屏幕仰望,她感觉自己正缓缓融入那片光芒。
现实中,她在陈瑢轩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
陈瑢轩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他的体温驱散了她梦中残留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