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并不想逼江慈说什么。
这么多年，江慈既然选择将这件事隐瞒到底，背后必然有自己的顾虑与理由。
她不愿去触碰母亲那些可能藏着伤痛的过往。
她现在要的，只是一个能联系上那个人的机会。
至于后续的所有事情，她会亲自去和他谈。
这是独属于她和他之间的“交锋”，无关旁人，也无需母亲插手。
江念直接拨通了江慈的电话。
她声音很是平静，同以往无数次因为想家给江慈打电话的时候一样。
“妈妈，那位送你东西的老朋友，我可以联系他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江慈心里清楚，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又继承了那个人同样的敏锐，只要稍加留意，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其实最近几年，那个人也问过好几次，想和江念联系，是她一直拦着，怕打扰了江念平静的生活，也怕这些事情会伤害到江念。
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
江慈回答说：“念念，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可以。不过他……平时很忙，可能不是马上就有时间回复你。妈妈要先去问问他。”
“好。”江念简单应道。
虽然母女俩都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但已经心照不宣。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说得太透。
江慈犹豫片刻，又忍不住叮嘱：“念念，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妈妈希望你不要怪任何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妈妈只想你能开开心心的，不要被这些烦心事困扰。”
“我知道的，妈妈。”江念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安和忐忑，反过来安慰起“受惊”的母亲，“这些事情我都能理解，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不会胡来的。”
“好……”江慈的眼眶有些湿润。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念已经长大许多，不再是那个需要她随时护在羽翼下的小姑娘了。
她变得懂事、沉稳，甚至能反过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算落了大半。
过了几天。
一通来自B省的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她认得这个区号，是曲明哲新调任的地方。
江念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先开口打破沉默：“喂？”
“念念。”那端的男人直接喊了她的小名。
是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从容，饱含多年上位者无需言说的气场。
“你是谁？”江念观望着他的态度。
电话是他先打的，主动权自然在他手里。
他说自己是谁，那他就是谁。
这件事情，她做不了主，也无能为力，只能等他给出一个定义。
曲明哲没有过多绕弯子，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语气平和：“我是你妈妈很要好的朋友，姓曲。”
江念心领神会，没有戳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最近几年，我一直都想联系你。只不过你妈妈把你看得很紧，不希望我贸然打扰你的生活。”
电话那头的曲明哲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沉浮官场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无论是商场精英还是政界同僚，大多对他毕恭毕敬。
他习惯了带着距离感的对话。
可江念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
他又亏欠她许多。
沉默几秒，曲明哲声音更温和了些：“听你妈妈说，你在A大读书？学的是什么专业？”
江念如实回答。
“A大是好学校，这个专业也很好……那学习上还顺利吗？会不会觉得吃力？”
“还行，有些难，不过勉强也能应付。”
曲明哲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这些事情他大多都知道。
他问道：“那生活上呢？在学校住得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妈妈总是怕委屈了你，但又不肯跟我说太多。”
“都挺好的，住得习惯，也没什么缺的。”
“那就好。你妈妈说你很懂事，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不过你独自在外面读书，照顾好自己最重要。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跟同学、老师相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曲明哲察觉到她的冷淡，清楚她心里肯定有不满。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没在你身边，对你来说可能很陌生。但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弥补一点作为……长辈的责任。”
江念沉默着，没有接话。
曲明哲也没有强求她回应，“以后有任何困惑的事情，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来找我。不用觉得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好吗？”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上一世，她听到时已经是在母亲去世之后。
而这一次，早了整整很多年。
她已经抢占了先机。
“好。”江念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她心里清楚，出国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自己做好判断，选一个真正喜欢的国家和专业，等一切都决定好之后，再正式向他提出来。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他去办。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有人喊了他一声书记，轻声提醒他会议时间马上要到了。
“再见。”江念主动说。
“念念再见。”男人等她先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江念眨了眨眼，鼻尖忽然开始发酸。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也有些委屈，只不过暂时没有眼泪掉下来。
挺好的。
这样真的挺好的。
上一世，在母亲去世之后，她身边就只剩下程临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或许是太过依赖，所以总觉得他的陪伴不够，在无形中给了彼此太多压力。
而现在，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关心她的人。
以后，她还会去认识更多人，会有更多值得珍惜的感情，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她的未来充满希望，会是一条无比光明的道路，没有程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