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木门在翡翠耳钉的绿光中慢慢溶解，像被热水泡软的糖块，露出后面泛着冷金属光泽的舱门 —— 舱壁上叠满深浅不一的 γ 符号，新刻的亮得刺眼，旧痕锈成暗褐色，像无数个 “自己” 用指甲抠下的求救印记。林晚意指尖刚触到舱门，一股混着消毒水的暖风涌来，穹顶的 LED 板漏下仿生阳光，暖得刻意又僵硬，像裹了层塑料膜的热水袋，草坪上悬浮的全息新闻屏突然亮起，标题在光里晃得人眼疼：【2100 年 6 月 15 日，γ 系统首席研究员林晚意博士今日大婚】。
画面里，穿象牙白婚纱的 “自己” 正踮脚，给沈聿珩戴一枚青铜婚戒。那戒指的纹路、刻痕，和她掌心攥得发烫的青铜钥匙一模一样。沈聿珩低头时，锁骨下的鸢尾花烙痕渗出淡蓝色 γ 光斑，顺着脖颈爬向耳垂 —— 他耳后的翡翠耳钉，内侧刻着 “沈聿珩 2100”，与她耳后的那枚凑在一起，像对永远拆不开的孪生体。
“欢迎回家，第 100001 号管理员。” 初代体的声音从玫瑰丛里钻出来，裹着电子杂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花丛中，一个机械园丁正修剪枯枝，金属手指捏着剪刀，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它摘下草帽的瞬间，林晚意的呼吸骤然卡住 —— 那竟是苏念的青铜头颅，眼眶里还插着半截发黑的数据线，头顶的接口处缠了圈枯萎的玫瑰藤，像在遮掩被生生扯断的痕迹。机械园丁的金属手递来本锈迹斑斑的《矿工日志》，最新一页粘着张泛黄照片：林母站在银色装置前，笑容僵得像贴上去的，装置外壳的 “时空裂缝稳定器” 字样被划了道红圈，拍摄日期是 2100 年 9 月 24 日 —— 正是老年林晚意把翡翠耳钉刺进青年沈聿珩心脏的第三天。
“这不是真的…” 林晚意的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脚下的地砖突然 “咔嗒” 裂开，整座 “老宅” 像被抽走了地基，瞬间塌陷成垂直矿井。失重感像冰冷的潮水裹住她，耳边风声呼啸，分裂出的影子突然从背后贴上来，嘴唇蹭着她的耳廓，声音和她的一模一样，却沾着 2100 年老年自己的沙哑：“别骗自己了，你才是最初的播种者 —— 是你亲手把全人类锁进了轮回的牢笼。”
矿井尽头的白光越来越亮，林晚意重重摔在纯白实验室的地板上，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裙摆渗进来。舱壁上嵌满透明克隆舱，淡绿色营养液里，每个 “林晚意” 都保持着不同的姿态：五岁的她攥着青铜钥匙哭，眼泪在营养液里泡成小泡；十八岁的她举着激光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指节泛白；二十岁的她正把翡翠耳钉刺进沈聿珩的心脏，鲜血在舱壁上晕开 —— 所有克隆体的胸口，都泛着淡绿色的 γ 光，像嵌在肉里的荧光石。中央控制台的屏幕亮着，DNA 图谱上，无数条分支从 “林晚意原始基因” 延伸出去，每条分支的顶端都标着 “γ 突变点”，最顶端的一行字像烧在屏幕上的烙印：【所有 γ 符号，均源自林晚意 20 岁基因链自发突变】。
全息屏突然自动跳转，2100 年的实验室画面弹出来：白发苍苍的林晚意穿着白大褂，手里握着枚翡翠耳钉 —— 正是现在她耳后的这枚。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将耳钉狠狠刺入青年沈聿珩的心脏，鲜血顺着舱壁往下流，竟慢慢绘出 1900 年矿井的画面：三个孕妇被铁链拴在岩壁上，矿工们的哀嚎声透过屏幕传出来，最靠近镜头的矿工，侧脸的轮廓、甚至右眼下方的浅疤，都和沈聿珩分毫不差。
“你为了救被 γ 系统困住的沈聿珩，逆转了 2100 年的时空。” 分裂的影子绕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和老年自己相同的决绝，它的指尖划过克隆舱的玻璃，里面的 “林晚意” 们突然同步睁眼，瞳孔里满是旋转的 γ 符号，“我们试过十万次 —— 有的想毁掉系统，却让时空崩成碎片；有的想杀死你这个‘源头’，却被自己的克隆体反杀；只有这一次，你摸到了‘茧外’的门。”
“嘀 —— 嘀 —— 嘀 ——”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炸响，红色警示灯在实验室里扫来扫去。地面裂开深缝，滚烫的黄金溶液从缝里渗出来，冒着气泡，散发出腐金属的味道。林晚意趴在缝边往下看，地核深处，一枚直径数十米的巨型黄金蛇卵正缓缓转动，卵壳上的纹路是张完整的平行世界地图，每个 “林晚意” 的位置都标着红点，像撒在纸上的血珠。卵壳映出的黑洞画面里，分裂的影子正悬浮在虚空中，面前摆着无数个透明培养舱 —— 每个舱里的胚胎都裹在淡蓝色营养液里，DNA 链在屏幕上滚动，和沈聿珩的基因序列完全匹配，胚胎的胸口，已经长出小小的 γ 烙印，泛着淡光。
翡翠耳钉突然从她耳后脱落，自动飞向控制台，“咔嗒” 一声插进密钥槽。实验室的穹顶瞬间化开，变成一片漆黑的星空，北斗七星的位置突然亮起，每颗星都变成 γ 符号的形状，七道光柱从星空中射下来，在地面烧刻出一串螺旋状的符号 —— 正是《矿工日志》里那些看不懂的密语。林晚意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无数个声音，像历代矿工在耳边低语，她终于听懂了：那些螺旋符号不是外星文字，是宇宙尺度的求救信号，来自五万年后即将毁灭的人类。
“信号是五万年后的我们发来的。” 分裂的影子突然扯开自己的胸口，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地球早就被 γ 系统蛀空了，我们现在待的‘实验室’，其实是最后的播种船。” 它指向地核深处的黄金蛇卵，卵壳里的胚胎正慢慢长出沈聿珩的脸，“需要他的基因才能重启文明，但你… 总在最后关头心软，舍不得毁掉他。”
“别相信… 它的话… 卵里是…” 沈聿珩的虚影突然从黑洞里钻出来，声音裹着断续的电波，像被干扰的收音机。话音还没说完，一阵尖啸突然淹没了一切，虚空中的分裂影子突然捂住小腹，身体剧烈收缩 —— 它在分娩。新生儿的啼哭穿透时空，震碎了三个平行宇宙的屏障，实验室里的克隆舱纷纷爆裂，营养液混着碎玻璃洒了一地。
林晚意猛地砸碎控制台的防护罩，γ 系统的核心暴露出来 —— 不是冰冷的机器，是枚跳动的翡翠卵，表面爬着和她基因链相同的纹路。分裂的影子递来一把青铜匕首，刀柄缠着枯萎的玫瑰藤，林晚意的指尖刚碰到刀刃，就看见刃面映出的画面：1900 年的矿井里，矿工们的血指印正一个个印在匕首上，每个指印都带着相同的 γ 符号。
“杀了我，γ 系统就会…” 影子的话突然卡住，新生儿突然瞬移到实验室中央。祂的瞳孔是枚微型黑洞，小手抬起，轻轻按向翡翠卵 ——
“嗡 ——” 时空瞬间坍缩成一个奇点，所有画面、声音、痛感都被吸进去，只剩下一片纯白。
林晚意再睁眼时，正躺在 2023 年咖啡馆的卡座里，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 7 月 15 日 08:00。门被推开，沈聿珩走了进来，穿着银灰色西装，袖口露出块崭新的机械腕表，表盘上的数字正在倒计时：【71:59:59】。
“林小姐，要续杯吗？” 服务生递来一杯拿铁，奶泡拉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每个星点都泛着淡绿色的光。林晚意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光滑得没有一丝疤痕，可耳后的翡翠耳钉突然发烫，她摘下耳钉，看见内侧渗出新的血字，像刚刻上去的：【茧外还有茧】。
窗外，一个穿白大褂的 “自己” 正和顾明轩并肩走过，手里拿着张婚礼场地平面图，笑得温柔。两个孩童追闹着撞上玻璃，其中一个孩子的掌心贴着玻璃，露出小小的 γ 形胎记 —— 那胎记的位置、形状，和她锁骨下的烙印一模一样。孩童歪着头，看着卡座里的她，像在看鱼缸里的金鱼，眼里满是好奇。
林晚意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奶泡里的北斗七星慢慢散开，最后凝成一个 γ 符号。她终于明白，所谓 “破茧”，不过是从一个更小的茧，走进了一个更大的茧里，而轮回，从来没有真正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