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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重叠,像一张巨大的绿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王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落叶堆里跋涉,裤脚早已被露水打湿,黏在小腿上,又凉又痒。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针扎般的痛感,喉咙干得冒烟,仿佛要裂开一样。

已经是比赛开始后的第二十个小时了。

从清晨冲进森林,他就一直没敢停歇。起初还能凭着太阳的方位辨别方向,尽量朝着秦岭深处跑去,可随着云层加厚、天色渐暗,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被吞噬,他彻底迷失了方向。茂密的树林里根本没有路,他只能凭着感觉,在灌木丛和荆棘丛中艰难穿行,手臂和脸颊被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汗水渗进去,火辣辣地疼。

饥饿感像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理智。出发前那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早在半天前就消耗殆尽了。他试过找野果,可漫山遍野的树木不是枝繁叶茂却不见果实,就是结着不知名的野果,青绿色的表皮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不敢轻易尝试——野外生存手册上反复强调,不明野果可能含有剧毒,误食足以致命。

他也试过找水源,可耳朵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就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一丝水流的叮咚声都听不到。秦岭山脉的广袤超出了他的想象,曾经在城市里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和判断力,在这里彻底失效。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茫茫林海中胡乱冲撞,每一次徒劳的跋涉,都在消耗着他仅剩的体力和希望。

“不行……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王楚扶着一棵粗壮的古树,弯下腰剧烈地喘息着,胃里空荡荡的,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绞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树木仿佛在旋转,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挪动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靠在树干上,缓缓滑坐在地,落叶堆厚厚的,带着潮湿的腐殖土气息,却让他感到一丝短暂的安稳。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掌心触到的皮肤粗糙而滚烫,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中暑了。可他没有水,没有药,只能任由眩晕感和无力感将自己包裹。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老太催租时的嘴脸,浮现出面试考官不屑的眼神,浮现出林薇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那些画面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心脏生疼。“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拿到奖金,我就能翻身了……我不能输。”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上的求救手表。那是一块黑色的电子表,表盘上只有一个红色的求救按钮,按下之后,赛事主办方会立刻收到信号,派出救援人员将他带离这片绝境。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按钮,只要轻轻一按,所有的痛苦、饥饿、恐惧都会烟消云散。他可以离开这片该死的森林,回到文明世界,虽然会失去巨额奖金,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可就在指尖即将用力的瞬间,他停住了。

他想起了老家年迈的父母,想起了他们打电话时担忧的语气,想起了自己承诺过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想起了自己窝在出租屋里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如果就这么放弃,他又会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被贫困和失意困扰,永远抬不起头来。

“不……我不能求救。”王楚猛地收回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反而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100万一天,现在已经200万了……再坚持几天,就能凑够给父母买房的钱,就能彻底摆脱现在的生活……我能行,我一定能行。”

他咬着牙,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眩晕感依旧强烈,他只能扶着树干,一点点挪动脚步。他必须找到水和食物,必须走出这片迷失的区域。他记得野外生存手册上说过,沿着地势低洼的地方走,大概率能找到水源。于是他辨别了一下地势,朝着前方一片看起来略低的山谷走去。

夜色越来越浓,森林里变得更加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人心头发紧。王楚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既担心遇到野兽,又害怕不小心撞到抓捕者。虽然抓捕者还没正式开始围捕,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提前潜伏的侦查人员。

他的脚步越来越踉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饥饿和疲劳像两只无形的手,不断拉扯着他,让他几乎要崩溃。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机械地挪动着双腿,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突然,脚下一空。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朝着一个漆黑的洞口摔了下去。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身体撞击着粗糙的石壁,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身体不断下坠。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王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他晕过去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父母欣慰的笑容,和那笔触手可及的巨额奖金。

不知过了多久,王楚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奇异香气。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痛,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尤其是后背和膝盖,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我……还活着?”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回音。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后背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明显的骨折,只是浑身都是擦伤和淤青。

他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救救手表的屏幕一片漆黑,显然是在坠落过程中摔坏了。“该死。”他低骂一声,心里升起一股绝望。没有手表,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更无法发出求救信号。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疼痛难忍,但还能正常活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抱怨和绝望的时候,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自己在哪里,想办法出去。

他记得自己随身携带的打火机还在口袋里。他颤抖着伸手,摸向牛仔裤的口袋,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他心中一喜,连忙把打火机掏了出来。

“咔哒——”

打火机被点燃,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王楚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洞穴底部,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水渍,看起来异常古老。洞穴的顶部很高,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他坠落下来的洞口也早已消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一丝光亮。洞穴底部很平坦,散落着一些碎石和干枯的树叶,显然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王楚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秦岭山脉深处竟然有这样一个洞穴?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开凿的?

他拿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着洞穴的深处走去。火苗在他手中微微晃动,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洞穴比他想象的要宽敞一些,越往里走,空间越大。空气中的霉味渐渐淡了下去,那股奇异的檀香气息却越来越浓郁。

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轮廓。王楚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走近之后,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高达三米多,宽约两米,由一整块巨大的青石雕琢而成,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纹路之间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颜料还是别的什么。石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一丝光线透出,给人一种庄严肃穆而又神秘诡异的感觉。

王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石门。石门冰冷刺骨,表面异常光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磨。他用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那里。

“这是一座古墓?”一个念头突然在王楚脑海中升起。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考古类的节目,知道古代的王公贵族常常会在深山老林中修建陵墓,而眼前的石门,无论从材质还是工艺来看,都像是古墓的入口。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古墓,意味着死亡和未知,里面可能布满了机关陷阱,也可能有各种有毒的气体,甚至可能……有尸体。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里,除了进入古墓,似乎没有其他的出路。洞穴的顶部太高,他根本爬不上去,而石门后面,或许会有其他的通道,或许能找到出去的路。

“富贵险中求,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古墓?”王楚咬了咬牙,给自己打气。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拿着打火机,仔细观察着石门。石门上的纹路虽然复杂,但似乎隐藏着某种规律。他沿着纹路轻轻抚摸,试图找到石门的机关。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石门中央一个圆形凹槽时,石门突然发出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缓缓地向两侧打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腐朽气息。石门打开后,露出了一个幽深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镶嵌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显然是古代人为了照明而设置的。

王楚拿着打火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通道。通道很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墙壁是由青砖砌成的,上面同样布满了青苔和水渍。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约几十米,通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王楚走出通道,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墓室。

墓室呈长方形,大约有几十平方米大小。墓室的顶部很高,上面绘制着精美的穹顶画,虽然年代久远,颜色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画的是日月星辰、祥云仙鹤,栩栩如生,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墓室的四周摆放着几个巨大的石棺,石棺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起来异常厚重。石棺之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片和青铜器,显然是盗墓者留下的痕迹。

王楚拿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在墓室里走动,心脏“砰砰”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不敢靠石棺太近,生怕里面突然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目光在墓室里四处扫视,希望能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墓室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住了。

墓室的四面墙壁上,都绘制着巨大的壁画,占据了整个墙面。壁画的色彩异常鲜艳,虽然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侵蚀,却依然没有褪色,反而透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光泽。王楚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壁画,即便是在博物馆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手笔。

他走到一面墙壁前,借着打火机的光线,仔细打量着壁画。壁画描绘的是一个奇异的世界,天空是淡紫色的,飘着五彩斑斓的云朵。地面上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峰巍峨挺拔,直插云霄,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在林间穿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壁画的核心,是一座最高的山峰。山峰之巅,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圆月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光芒,将整个山峰都笼罩在一片圣洁的光晕中。在山峰和圆月之间,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粗壮挺拔,枝叶繁茂,延伸到圆月之上,仿佛一条通天的桥梁,将山与月亮紧紧连接在一起。

古树上栖息着各种奇异的鸟类,它们的羽毛色彩斑斓,正在枝头婉转啼鸣。树下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水潺潺流淌,溪边有一些身着古装的男女,他们或坐或站,神态悠闲,仿佛是神仙一般。

王楚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沉浸在了壁画描绘的世界里。他从未想过,竟然有如此美丽、如此奇幻的地方。壁画的笔触细腻而生动,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壁画。壁画的表面异常光滑,带着一丝温润的触感,仿佛是由某种特殊的颜料绘制而成。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壁画上的山脉、溪流、奇花异草,最后停在了那轮巨大的圆月上。

圆月的色彩是银白色的,绘制得异常逼真,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王楚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圆月的轮廓,心中充满了震撼和好奇。他想知道,这幅壁画描绘的到底是哪里?是古人想象中的仙境,还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在圆月上轻轻摩挲着,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自己的困境,想起了那笔巨额奖金,想起了父母的期望。如果壁画里的世界真的存在,那该多好?没有饥饿,没有痛苦,没有追名逐利,只有宁静和美好。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感到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他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被壁画吸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他心中一惊,连忙用力挣扎,可无论他怎么用力,手指都无法从壁画上移开。那股灼热感越来越强烈,顺着指尖蔓延到整个手臂,然后传遍了全身。

他惊恐地看着壁画,发现壁画上的圆月竟然开始发出微弱的银白色光芒,光芒越来越亮,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风声,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吟唱。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一样。周围的墓室、石棺、壁画都开始扭曲、旋转,最后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不……这是怎么回事?”王楚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扯着,朝着壁画中的圆月飞去。

打火机早已掉落在地,火苗熄灭,墓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而王楚的身影,也随着那片银白色的光芒,渐渐消失在了壁画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墓室,和那些沉默的石棺、精美的壁画,继续守护着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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