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正猫着腰往镇外溜,刚拐过街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忽然冒出几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是刘三那群混混,而是几个穿着花布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
为首的那个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柳叶眉,杏核眼,手里还挎着个装胭脂水粉的小篮子,正是刚才被摊主坑骗的那个蓝裙姑娘。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女,个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云岫看个不停。
云岫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该不会是来替那摊主讨说法的吧?他刚想开口解释,那蓝裙姑娘却先笑了起来,声音像山涧清泉:“小道长,你刚才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圆脸姑娘立刻接话,眼睛亮晶晶的,“那几个恶霸平时在镇上横行霸道,没人敢惹,没想到被你几下就收拾了!”
“还有那个跳怪舞的,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那阵风也来得太巧了,是不是你施的法术呀?”
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像一群刚出窝的小麻雀,眼里的好奇和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云岫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刚才显然是躲在旁边看热闹了。
他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发懵,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长这么大,除了后山的山鸡野兔,他还从没被这么多少女围着看过,更别说被夸“厉害”了。
“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们,“就是……就是一点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也很厉害啊!”蓝裙姑娘往前走了一步,仰着脸打量他,“我叫林婉儿,就住在镇上。小道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听王大叔叫你‘云秀’?”
一提到这个名字,云岫的脸更红了,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他梗着脖子纠正:“我叫云岫,山穴的岫,不是‘秀’!”
“云岫?”林婉儿歪着头想了想,笑道,“这名字挺好听的呀,像画里的仙人。”
“是啊是啊,人也长得好看!”圆脸姑娘凑得更近了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岫的脸,“小道长你长得真清秀,比我们镇上的姑娘还好看呢!”
这话一出,其他少女都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打量也变得更加直白。
云岫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快要滴血。他活了十五六年,听过骂他的、笑他的、欺负他的,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比姑娘还好看”。这哪是夸人,分明是另一种羞辱!
他又气又急,偏偏对着一群笑靥如花的少女,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能攥紧拳头,脚趾头都快抠进鞋底里了。
“我、我要走了!”云岫往后退了一步,想绕开她们溜走。
“哎,别走啊!”林婉儿赶紧拦住他,“小道长,你家住哪座仙山呀?是静心观吗?我听镇上老人说,山里有座道观,住着位老神仙和小神仙呢!”
“你那法术是跟谁学的呀?能不能教教我们?”
“就是就是,哪怕教我们个让头发变顺的小法术也行啊!”
少女们越围越近,把云岫堵得严严实实。她们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和皂角味,跟山里的草木气息完全不同,弄得云岫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跑”这个念头。可这群少女看着娇俏,动作却很灵活,他往左边挪,就有人往左边挡;他往右边躲,就有人往右边拦,像一群围着花蜜打转的蝴蝶,让他无从下手。
“我、我真的要走了,师傅还等着我回去呢!”云岫急得快冒汗了,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看着他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少女们笑得更欢了。在她们看来,这个厉害又害羞的小道长实在太可爱了。
“小道长别急着走嘛,”林婉儿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到云岫面前,“这个给你,刚才看你脸都红透了,擦擦汗吧。”
那手帕是淡粉色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云岫哪敢接,吓得往后一蹦,差点撞到身后的墙:“不、不用了!我不热!”
“拿着吧,是我的一点心意。”林婉儿不由分说,把手帕塞进了云岫的手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云岫的脸更红了,手里攥着那块柔软的手帕,感觉像攥着一团火,烫得他想扔又不敢。
这时候,另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也从兜里掏出个小巧的香囊,塞到云岫怀里:“小道长,这个给你,里面装了安神的香料,你带着吧。”
“还有我的!”
“我这个是新做的荷包!”
一时间,各种手帕、香囊、荷包像雨点似的往云岫怀里塞。他手忙脚乱地想推开,却被塞得满怀都是,那些带着少女体温和香气的物件,弄得他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了。
周围渐渐有路人停下来看热闹,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云岫感觉自己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成了镇上最新鲜的稀奇玩意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脖子、甚至后背都在发烫,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再不走,他就要在这里原地爆炸了!
“对、对不住了!”
云岫猛地低下头,抱着怀里的一堆手帕香囊,像头受惊的小鹿,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冲。他也不管前面是谁,只凭着一股蛮力,硬生生从少女们的包围圈里挤了出去。
“哎!小道长!”
“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再来呢!”
身后传来少女们的呼喊声,但云岫头也不回,只顾着埋头往前冲。他甚至不敢走大路,拐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顺着巷子七拐八绕,直到确认没人追上来,才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手帕、绣着各种花样的香囊、还有几个绣工精巧的荷包,满满当当抱了一怀,每一件都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香气。
云岫的脸还在发烫,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拿起那块绣着桃花的手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了怀里——毕竟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直接扔了好像不太好。至于那些香囊荷包,他想了想,也一并收了起来,打算回去问问师傅该怎么处理。
他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拎起放在巷口的米袋和盐,加快脚步往镇外走去。阳光洒在巷子里,拉出长长的影子,云岫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带着一种逃出生天的急切。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林婉儿和其他少女站在原地,看着他慌乱逃窜的背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小道长真有意思。”林婉儿捂着嘴,眼里满是笑意。
“是啊,又厉害又害羞,太可爱了。”
“下次他再来镇上,我们一定要再找他玩!”
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而此刻的云岫,刚走出青风镇的范围,就再也忍不住,对着路边的大树猛捶了几下,嘴里嘟囔着:“气死我了!什么嘛!一群疯子!”
可话虽如此,他摸了摸怀里那块柔软的手帕,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又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他对着自己小声呵斥,然后深吸一口气,扛起米袋,头也不回地往静心观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里,除了之前的狼狈和心虚,似乎还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发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