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收下肉干。
两人快步往村长家去。
今日是青牛山三大村子,牛首村、牛肚村、牛尾村组织的一场乡会。
往来人多了。
也就有人摆摊卖货。
形成一场生机勃勃的小型集会。
虽然灾年给农民带来巨大伤害。
但人总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到了。”
陈庆在一间青砖房停下脚步。
此刻院门口已聚满三村的汉子。
而年轻一点。
尚未成家的孩子。
就趴在院墙往里瞅。
其中就有王小豆。
“庆哥,你也来了。”
王小豆见到陈庆。
立刻跑过来问好。
“你家大人呢?”
王小豆往院子里挪了挪嘴,说:
“我爷爷在家,爹爹在里面。”
陈庆点了点头。
走了进去。
刚进门。
一个大汉向陈庆伸出手。
陈庆顺势把菜干递给对方。
这算是会费。
走两步。
瞥见角落的陈有田。
陈有田穿着件半旧的蓝布短打。
正跟牛肚村的一个汉子闲聊。
见了他只斜睨一眼,便别过脸去,连招呼都懒得打。
堂屋里。
牛首村村长、牛肚村村长、牛尾村村长并肩坐着。
中间还坐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
正是这一片的里正孙国庆,也是此地最大的官。
里正和村长同排并列。
下一排。
则是各家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如王济安这样的医师。
再下一排就是家里有田,或者有一些城里关系的富农。
最后就是陈庆这样的普通农户主。
陈庆直奔王济安而去,到了身旁,拿出朱红果种子递了过去。
“这是?”
王济安原本不明白。
陈庆想做什么。
可看到朱红果种子后。
他的注意力都被种子吸引了。
王济安不动声色的拿过种子。
五指合拢。
隔绝他人好奇的目光。
指着隔壁一把椅子,说:
“陈庆,你坐下,跟我说说来历。”
陈庆向周围长辈拱手一圈。
方才施施然坐下。
“这小子是怎么和百草堂的王医师,搭上关系的!”
陈有田见到这一幕。
瞳孔顿时收缩。
心中骇然!
百草堂是流波县首屈一指的药堂。
哪家生了大病。
都得去百草堂求药!
可谓是执掌生死。
换句话说。
百草堂地位在乡人眼中极高!
王济安转头看向陈庆,目光熠熠的问道:
“陈庆,此物从何来?”
陈庆不假思索,低声回答:
“前几年,我爹上山摘了一种红彤彤的果子,吃了人暖洋洋。”
“昨天听见王医师所说,我才想起这件事,就找出来了。”
“说来也奇怪,前几年在我家院子种的种子,今年居然长出来了!”
半真半假。
故事才有信服力。
王济安听后。
眼底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既然是前几年找到的果子。
当然是早吃完了。
陈庆拱了拱手,好奇问道:
“王叔,您见识多,能否给小子解惑,这是什么果?值多少钱?”
王济安笑了笑。
心情不错。
也不隐瞒的说:
“这是朱红果,一枚至少十两银子,吃了能增长力气。”
十两银子!
陈庆感到一阵肉痛。
七枚朱红果。
那就是七十两银子!
足够他夫妻吃好几年了!
不过。
吃了都吃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
王济安问道:
“你刚才说,前几年种的种子,今年长出来了?”
陈庆诚恳回答:
“是的,绝不敢欺骗王叔。”
王济安沉吟数息,说:
“好,乡会结束,我去你家看看。”
“这枚种子对我也有作用,作价一两银子如何?”
陈庆连连摆手,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说:
“不行不行,钱就不收了,还请王叔替我说一下公道话。”
紧接着。
陈庆把分家的事情,快速和王济安说了一遍。
王济安愣了一下。
然后想明白了。
陈庆这是拿种子为诱饵。
实则想请他站台。
他指着陈庆,晃动手指,似笑非笑:
“狡猾的小子,罢了,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今天就帮你一把。”
陈庆大喜,弯腰答谢。
过了一会。
待众人坐定。
里正孙国庆扫视全场,沉声说道:
“今个儿叫大伙儿来,是有几件事。”
“第一是税收的事情,虽然今年望海府大旱,但朝廷没有免税收,不过圣人体恤民情,推迟到明天夏税再一并交钱。”
“第二是等秋雨到了,咱们就有活头了,但要备着荞麦种子,赶着冬天前收一茬。”
“第三是打平伙的事,秋天来了,冬天就不远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一嘴,一起凑份子。”
“第四是灾年困难,盘点各家损失,各家扣一点,帮帮可怜人家,别叫人活不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
议论纷纷。
听到税收照收,气的义愤填膺。
“大旱都不减赋税,狗皇帝不怕激起民愤吗?”
“是战争?是大兴土木?还是狗皇帝骄奢淫逸?”
陈庆听了。
也是面色铁青。
大旱灾却不减免税收。
恐怕朝廷有更需要花钱的地方。
为此哪怕激起民变,也要强征税钱。
孙国庆也不急着催促。
留给众人消化情报的时间。
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也和三位村长闲聊。
讨论完之后。
很快就定下打平伙。
一户匀三十斤煤炭。
再凑些钱买些荞麦种子用于秋耕。
众人纷纷点头。
很快便算清了每户该出的粮食和文钱。
一一登记在册。
待这事定完。
孙国庆放下手里的茶碗,清了清嗓子:
“今年荒年,大家都过得艰难,三村难得聚在一处,还有谁家有邻里矛盾、难断的事,都拿上台面说,咱们今日一并了断。”
这话刚落。
陈庆立刻站起身,双手抱拳朝里正和三位村长作揖:
“里正大人,各位村长,晚辈陈庆有一事想请诸位评理。”
满院瞬间安静下来。
陈有田脸色骤变。
狠狠瞪了陈庆一眼,却没敢出声阻拦。
陈庆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
“今年我爹娘染时疫走后,二叔陈有田以‘我年轻不会过日子’为由,逼我分家。”
“可分家时,我爹娘留下的七石余粮、四十斤肉干、一担子菜干,全被二叔家私吞。”
“只给了我这空院子和二十亩田地。”
“这阵子天旱,我去后山找粮中暑,躺在家高烧不退。”
“我媳妇林婉去二叔家借碗米汤,二叔二婶却说‘怕染疫病’,连门都没让她进。”
“最后还是王老丈送了藿香茶,我才捡回一条命。”
“昨天我跟小豆打了只獐子,二婶刘翠、堂哥陈威竟上门抢肉,说我‘忘恩负义’,还想硬闯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