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沿海,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张无忌一路行来,愈发谨慎。他能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幽冥教的残余势力,或许还有其他对玄铁令感兴趣的牛鬼蛇神,都在伺机而动。
他并未直接寻找出海的船只,那样目标太大。而是在一座名为“望海镇”的港口城镇暂时落脚,暗中打听前往灵蛇岛的途径,同时留意着身后的尾巴。
这一日,他正在一间临海的茶棚歇脚,看似欣赏海景,实则灵觉早已散布开来,监控着四周。忽然,他感应到两股颇为不弱的气息,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径直朝着茶棚而来。
来者是两名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汉子,穿着颇具异域风情的短褂,腰间挎着弯刀,眼神凶狠。他们一进茶棚,目光便锁定了张无忌。
“小子!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其中一名汉子用生硬的汉语喝道,手按在了刀柄上。
张无忌神色不变,淡淡道:“什么东西?”
“少装糊涂!玄铁令!” 另一名汉子逼近一步,杀气腾腾,“识相的就乖乖交出,免得爷爷们动手,让你喂了海里王八!”
看来是幽冥教找来的帮手,或者是闻讯而来的其他海外势力。张无忌心中明了,这玄铁令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我要是不交呢?”
“那就死!”
两名汉子同时暴起,弯刀出鞘,化作两道雪亮的弧光,一左一右,交叉斩向张无忌脖颈!刀法狠辣迅捷,带着一股海盗特有的亡命气息。
茶棚内的其他客人吓得惊呼四散。
张无忌端坐不动,直到刀锋及体前的刹那,他双手才如同穿花蝴蝶般探出,食指与中指精准无误地在两柄弯刀的刀脊上轻轻一弹!
“叮!叮!”
两声轻响,那两名汉子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迸裂,弯刀险些脱手,整个人更是被带得踉跄后退,满脸骇然!
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滚。” 张无忌吐出一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名汉子知道遇到了根本无法抗衡的高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再不敢多言,捡起弯刀,狼狈不堪地逃出了茶棚。
张无忌丢下茶钱,起身离开。他知道,此地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找到出海的船。
经过一番周折,他花费重金,雇佣了一艘敢于前往外海、船老大经验丰富的小型海船,言明要去灵蛇岛附近海域。
海船驶离港口,深入茫茫大海。初时风平浪静,碧波万顷,海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但张无忌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危险,可能就在前方。
果然,航行了两日后,海面上开始升起淡淡的雾气,越往深处,雾气越浓,到最后,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罗盘和船老大的经验艰难前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令人头晕目眩。
“客官,前面就是‘迷魂雾’了,灵蛇岛就在这片雾区深处。” 船老大神色凝重,“这雾邪门得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听说里面有海怪出没,您真的要进去吗?”
“进去。” 张无忌语气坚定。他运起九阳神功,百毒不侵,这雾气对他影响不大。
海船小心翼翼地驶入浓雾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只能听到船体破浪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海鸟的诡异啼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忽然,前方浓雾中传来一阵缥缈诡异的歌声,那歌声婉转凄迷,时远时近,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勾人心魄。船上的水手们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动作也迟缓下来。
“是……是海妖!海妖在唱歌!” 一个年轻水手惊恐地叫道。
船老大也是脸色发白,强自镇定。
张无忌凝神细听,这歌声虽然诡异,但其中并未蕴含内力,更像是一种利用环境和声音制造的幻术。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啸声如同龙吟,穿透浓雾,瞬间将那诡异的歌声压了下去!水手们浑身一震,从迷离状态中清醒过来,心有余悸。
歌声戛然而止。
浓雾似乎也淡了一些,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
船老大擦了把冷汗,指挥水手朝着岛屿驶去。
靠近岛屿,只见岸边礁石林立,形状怪异,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一座简陋的码头延伸入海,码头上,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老婆婆,身形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脸上布满皱纹,尤其是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划至嘴角,让她原本就丑陋的容貌更显可怖。她手中拄着一根金色的龙头拐杖,眼神浑浊,却如同最冷静的毒蛇,死死地盯着靠岸的船只,以及从船上下来的张无忌。
“灵蛇岛不欢迎外人,滚出去。”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张无忌走上前,拱手道:“晚辈张无忌,受人之托,特来拜见金花婆婆,送上此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玄铁令。
看到玄铁令,那老婆婆,也就是金花婆婆,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但随即又恢复死寂。她盯着张无忌,上下打量,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受何人所托?”
“金毛狮王,谢逊义父座下弟子,吴劲草。”
听到“谢逊”二字,金花婆婆握着拐杖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谢逊那瞎眼的小子……他还活着?让你来送这催命符?”
她语气中的讥讽与冷漠,让张无忌微微皱眉。“此令关系重大,吴大哥托我务必亲手交到婆婆手中。”
金花婆婆冷哼一声,伸出枯瘦的手:“拿来吧。”
张无忌并未立刻递过去,而是沉声道:“婆婆可知,为了此令,幽冥教一路追杀,死伤无数。它究竟关联着何等秘密?那海外岛屿,又在何处?”
金花婆婆盯着他,忽然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小子,好奇心太重,会死得很快。东西送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可以滚了。”
张无忌站在原地未动:“晚辈还需知道那岛屿的方位与开启之法,此事关乎我义父眼疾,恕难从命。”
“哦?” 金花婆婆眼中寒光一闪,“怎么?还想逼迫老身不成?” 她手中金色龙头拐杖轻轻一顿地,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码头上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呻吟声。
张无忌只觉一股阴柔却沛然的力量迎面而来,如同深海暗流,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恐怖的撕扯之力。他心下凛然,这金花婆婆的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测!绝不在外公殷天正之下!
他不敢怠慢,乾坤大挪移心法自然运转,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无形力场,将那阴柔暗流悄然化解、分散。
“咦?” 金花婆婆发出一声轻咦,显然对张无忌能如此轻易化解她的试探感到意外。她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仔细打量张无忌,目光在他那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和沉稳如山的气息之间游移。
“好小子……有点门道。” 她沙哑道,“你这身功夫……不像是谢逊的路子,倒有几分……中土玄门正宗的味道,却又夹杂着西域明教的诡谲……奇怪,当真奇怪。”
张无忌心中一动,这金花婆婆眼光毒辣至极!他拱手道:“晚辈武功确系家传与另有际遇,婆婆慧眼。”
金花婆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忽然,她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小子,你上光明顶,可见过那姓韩的丫头?就是那个自以为长得好看,便勾引得阳顶天那老糊涂神魂颠倒的贱人!”
她语气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那张丑陋的脸都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更加狰狞。
张无忌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是紫衫龙王黛绮丝。他谨慎答道:“晚辈在光明顶,确曾见过紫衫龙王黛绮丝前辈。”
“紫衫龙王?哼!好威风的名头!” 金花婆婆啐了一口,眼中恨意更浓,“她是不是还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是不是还在装她的圣女模样?呸!一个为了男人背叛父辈誓言的贱婢!”
张无忌隐隐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婆婆似乎……与黛绮丝前辈颇有渊源?”
金花婆婆猛地盯着他,声音如同寒冰:“渊源?何止渊源!老身黛绮雯,与那贱人黛绮丝,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
果然!张无忌心中恍然。难怪她觉得金花婆婆的眉眼轮廓,与黛绮丝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只是被那道疤痕和岁月的风霜彻底掩盖了。
“当年……” 黛绮雯(金花婆婆)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声音嘶哑,“我们姐妹一同立誓,终身守护圣火,绝不嫁人。可那贱人!她遇到了韩千叶,便被猪油蒙了心,不顾誓言,叛出明教,还与那姓韩的生下孽种!而我……而我为了维护教规,与她争执,却被她失手划伤了脸,流落至此,人不人,鬼不鬼!”
她抚摸着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恨的光芒:“她毁了我的一生!我发誓,定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也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滋味!”
张无忌默然。没想到这海外奇人,与明教紫衫龙王之间,竟有如此一段惨痛的恩怨。这姐妹相残的悲剧,令人唏嘘。
发泄了一通,黛绮雯(金花婆婆)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她再次看向张无忌手中的玄铁令,眼神变得复杂。
“这玄铁令,确实与海外一座名为‘蓬莱’的秘岛有关。” 她缓缓道,“岛上据说有上古遗留的秘境,藏着能让人脱胎换骨、功力大进的灵药或是传承。谢逊那小子想找的,大概是能治疗他眼疾的‘碧血灵芝’吧。”
蓬莱仙岛!碧血灵芝!
张无忌精神一振:“请婆婆告知仙岛方位与开启之法!”
黛绮雯冷笑一声:“告诉你?凭什么?就凭你是谢逊的义子?还是凭你接下了老身一招?”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想得到消息,可以。但你需要替老身做一件事。”
“何事?”
“很简单。” 黛绮雯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去把黛绮丝那个贱人,给我抓来灵蛇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无忌心中一震,断然摇头:“不可能!黛绮丝前辈乃是明教法王,于我有礼,更是我义兄杨逍的同僚,此事恕难从命!”
让他去抓捕紫衫龙王?这无异于让他与整个明教为敌!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黛绮雯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动怒,只是阴恻恻地道,“那就没办法了。没有老身指点,你便是找上一百年,也休想找到蓬莱岛入口!这玄铁令,在你手中,与废铁无异!”
张无忌眉头紧锁,心中飞快思索。这金花婆婆性情乖张,仇恨蒙心,硬逼恐怕不行,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他深吸一口气,道:“婆婆与黛绮丝前辈的恩怨,乃是你姐妹之间的事情,晚辈身为外人,不便插手。但晚辈可以承诺,若他日有机会见到黛绮丝前辈,可将婆婆的……思念之情转达。至于蓬莱岛之事,关乎我义父复明之望,还请婆婆念在旧情,成全晚辈。”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黛绮雯闻言,死死盯着张无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诚意。许久,她才冷哼一声:“小子,倒是会说话。也罢,看在你为谢逊那小子奔波,又身负不俗艺业的份上,老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她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个月。三个月内,你若能凭自己的力量,找到并登上蓬莱岛,取回岛上的‘定海珠’交给老身,老身便告诉你‘碧血灵芝’的具体所在,以及治疗谢逊眼疾的完整方法。”
“若你做不到,或是逾期未归……” 她眼中寒光一闪,“那就休怪老身无情,届时,不仅谢逊永远别想复明,你,也永远留在那蓬莱岛上吧!”
定海珠?又是一个没听过的物事。张无忌知道,这已是对方最大的让步,再讨价还价恐怕会激怒她。而且,他对自己的武功和运气颇有信心。
“好!晚辈答应婆婆!就以三个月为期!” 张无忌沉声应下。
黛绮雯(金花婆婆)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绘制着简陋海图的羊皮卷,扔给张无忌:“这是蓬莱岛外围的海图,能否找到入口,就看你的造化了。记住,你只有三个月。”
张无忌接过海图,入手冰凉,知道此事已定,便不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登船离去。
看着海船消失在浓雾之中,黛绮雯拄着拐杖,伫立码头,海风吹动她花白的头发和破旧的衣衫。
“姐姐……你等着吧……” 她抚摸着脸上的疤痕,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就算我得不到韩千叶,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这个叫张无忌的小子,身负九阳神功,又与明教关系匪浅,他若死在蓬莱,或是与明教反目……想必,会让你很痛苦吧……呵呵……哈哈哈……”
凄厉而怨毒的笑声,在灵蛇岛浓雾弥漫的海岸边回荡,久久不散。
张无忌站在船头,看着手中简陋的海图和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股坚定的信念。
蓬莱仙岛,碧血灵芝,无论前方有何等艰难险阻,为了义父,他都必须闯上一闯!
新的征程,就在这片莫测的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