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毛毛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前有两条路供她选择,一条路通向英国的寄宿制学校,那里有她渴望的自由,但也意味着要远离家乡和亲人,另一条路则是留在港城,虽然能与家人相伴,但需要面对繁重的课业压力,黎平津看着眼前的毛毛,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之情,他再次发现毛毛和自己非常相像,她的心思并不像妈妈那样野,毛毛眷恋着港城的一切,尤其是南武的奶奶,她舍不得离开这里,经过深思熟虑,毛毛做出了决定,她要留在港城继续读书,她的功课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也没有吊车尾,她明白自己并非天赋异禀,但她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黎平津听到毛毛的选择心中对她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他欣赏毛毛的懂事和对家庭的眷恋,同时也为她的勤奋和努力感到骄傲,这是他的女儿。
黎平津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毛毛的小骨架,这一点她完全遗传了他,尽管毛毛喝了大量的牛奶,却依旧无法弥补这一缺陷,她的身高始终比同龄的女孩子们矮了一截,不仅如此,毛毛的体能也相当差,体育课上总是难以获得足够的学分,她的妈妈完全不同,自芳在培训中心担任前台工作的同时,还参加了所有的课程。自芳不仅健康有活力,身体更是颀长柔软,也许是民国时期沪城那些嫁入乔家的漂亮姑娘们改良过的基因所赋予的,乔家的祖上本是矮小且黑瘦的渔民,但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到了自芳这一代,每个人都拥有了出众的美貌,然而自芳外形如此优秀,却偏偏又遇到了渔民的后人,家卉曾说过,毛毛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在胎儿时期就存在不足,不过黎平津对毛毛的要求并不高,他只希望这孩子的个头能够超过一米六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胎里不足这一点,黎平津内心深处其实是有那么一丝丝后悔的,毕竟自芳当时只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小姑娘,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本就需要更多的关爱和呵护,然而,他不仅没有挺身而出保护她、安慰她,反而还与家人一起对她进行欺负,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偷偷拿走了乔妈妈为她准备的那一点点嫁妆钱,使得自芳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而在这个时候,自芳并没有首先心疼那些钱,而是忧心忡忡地担忧着小偷家卉的安危,外面的治安状况是如此之差,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该如何生存呢?就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中,自芳是怀着毛毛的,可以想象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毛毛的成长必然会受到影响,这也难怪毛毛会有胎里不足的情况了。
男人的思维和女性是不一样的,这件事的责任已经被黎平津全盘推到了他老母和阿来家卉身上,他是可怜的被制约住的儿子,自芳安静地看黎平津表演痛心疾首。
“母亲年龄那么大了,她又是那么个脾气,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个事,我跟你说说?”
自芳笑着捧场。
“我爸爸跑船那会儿,说是在南洋和什么女人住在一起了,你猜她怎么处理?”
自芳假装好奇道:“怎么处理?”
“她趁我爸爸睡觉把他的一条腿砍了半截去。”
自芳这才真的瞪大了眼睛。
“从此就是我母亲开始跑船了,我爸爸在家和人谈生意看小孩。”
自芳想了想黎母的样子后怕起来。
“当然,后来说是在海上遭遇了日本人,是被日本人砍的,其实自己家的人都知道,是我母亲动的手。”
自芳后怕不已,黎平津铺垫好了凶悍的母亲开始撇清他自己。
“所以我们家一直都是我母亲说了算,我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让你受了好些委屈。”
自芳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借驴下坡把一切推婆婆身上去,但黎平津靠不住,他转头再去他妈妈那里卖乖可怎么办,于是闭口不言。
黎平津就继续套近乎:“我能不向着你吗?我还记得怀上毛毛那会儿,咱俩最好。”黎平津开始睁着眼说瞎话。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陌生感和不伦感,尽管他们仅仅见过两面,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们曾经是姑父与侄女的关系。
在某个人的内心深处,他暗自感叹着:“这辈子恐怕是彻底完蛋了。”而这个人,并非自芳,而是黎平津,回首他的第一段婚姻,那时的他正处于谈情说爱的年纪,难免会对爱情产生一些错觉,然而,这一次,他似乎已经心灰意冷,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不仅如此,他的心中还不可避免地将自芳与乔北蓓相提并论,乔北蓓不经意间成了他评判自芳的标准,可是自芳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毛丫头,她既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擅长圆滑处世,因此,他们之间的那些美好时光,都被局限在了卧室的私密空间里。
在这三个孩子中,毛毛的孕育过程无疑是最为隐秘和暧昧的,两个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却在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性行为,对于自芳来说,每当回想起这段经历,她都会感到恶心和无比的尴尬,然而,对于黎平津而言,这段回忆却充满了快乐,甚至可以说是在孕育三个孩子的过程中最为愉悦的一次体验。
这种新鲜感不仅仅来自于与自芳的亲密接触,更是因为毛毛这个新生命的即将诞生,这种独特的感受,是由母女俩共同给予他的,也正因如此,每当黎平津看到毛毛时,他的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孕育过程,那些曾经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脸上会浮现出一种特殊的笑容,那是一种玩味的、暗自回味的笑,就如同他新婚时的模样一般,这种笑容既包含了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也透露出他对这段特殊经历的难以忘怀。
人的性格往往是根深蒂固的,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在众多的港剧中,常常会看到这样的情节,一个遭受了巨大伤害的人,心中充满了愤恨和怨念,发誓要向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展开报复,于是,他变得冷血无情,不择手段地去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些故事仅仅只能被当作一种娱乐,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一个原本软弱的人并不会因为受到伤害就立刻变得冷酷坚硬起来,同样地,一个无情的人也不太可能因为遇到一个心灵纯洁的人而突然觉醒,从此改邪归正、做起好人来。
就像毛毛一样,当她刚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性格特点,每当奶奶责怪爸爸不回家时,毛毛总是会站出来为爸爸开脱,会照顾奶奶对阿来家卉也是尊重有加的,有时候,黎平津甚至会想,也许正是因为毛毛并非是在充满感情的孕育过程中诞生的,所以她才会如此特别,在毛毛的孕育过程中,黎平津和自芳并没有像其他夫妻那样投入太多的情感。他们更多的是基于理智和算计,而这种方式或许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毛毛的性格形成,正因为如此,毛毛从不感情用事,她总是能够顾全大局,孝顺父母,爱护妹妹,对朋友也非常宽容,但这并不基于感情。
黎平津是如何发现这一情况的,毛毛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个朋友是阿梅的女儿,这个小女孩和她的母亲阿梅性格截然不同,阿梅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但她的女儿却并非如此,母亲懦弱,孩子往往就会变得精明,这个被称为小妹的女孩,对待毛毛就像对待公主一样,黎平津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发现小妹在与毛毛相处时,总是巧妙地从毛毛身上获取各种好处,这种看似亲密的友谊,实际上却隐藏着一种微妙的利益关系。
黎平津深知友情的复杂性,他明白即使是最纯真的友谊,也可能会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最终受到伤害,于是,他决定提醒毛毛,不要轻易陷入这段看似美好的友情中,毕竟,人心难测,谁也无法保证小妹的真实动机和目的。
毛毛点头说:“我知道的爸爸,我知道有些人不是因为感情或者我的个人魅力围绕在我身边的,甚至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我必须接受这件事。”
黎平津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处理?”
毛毛道:“我有一条线,只是图我的东西不要紧,不伤害我就不用戳破,爸爸你知道吗,靠感情去让一个人为我做事远远不如靠钱来的有效。”
黎平津心中十分惊讶,他其实担心过毛毛会被男人骗走,但从这段对话来看这个担忧可以扔在一边了,而佳良恰恰相反,她只是看着精明。
黎平津心中已然有了定论,这个孩子无论给她多少钱,恐怕都难以守住,因为她的脸上分明写着“唯利是图”四个大字,不仅如此,她还争强好胜,处处都想压人一头,她之所以还没有吃过亏,完全是因为家里人将她当作一只哈士奇来对待,在家人眼中,她就像一个可爱又嚣张的小傻子,天真无邪却又有些任性,然而,这也导致了她在人际交往方面的巨大缺陷。
与毛毛相比,佳良的人缘简直差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她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更糟糕的是,她对自己的东西看得极重,甚至还企图霸占别人的物品,早在幼儿园时期,老师就曾向菲佣反映过佳良的问题,她说佳良好像会向同学们索要彩笔,这让老师感到十分为难,由于检查孩子的书包属于侵犯隐私的行为,老师不好直接去查,所以只能请家长出面干预一下,家长们在佳良的书包里发现了两套彩笔,。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套是全新的,这套是她自己的,但她却放着不用,她通过向同学们每人索要一种颜色,硬是拼凑出了一套日常使用的彩笔。
自芳气骂道:“阿拉屋里厢只小赤佬唔……。”
黎平津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不禁思考起其中的原因,佳良和自芳都是由乔妈妈抚养长大的,可为何自芳并没有像佳良那样呢,这让他感到十分费解,他和自芳都曾尝试过改变佳良的性格,希望她能够变得更加大方和慷慨,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似乎无济于事,幸好有一个令人欣慰的发现是,佳良对毛毛言听计从。
毛毛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能够轻易地施展她对小妹的本事,将佳良笼络得服服帖帖,这让黎平津既感到惊讶,又有些自豪,毛毛说佳良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愿望,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比别人稍微特殊一些罢了,她很了解佳良的心思,所以她总是会特意带四个蛋糕回家,这四个蛋糕,毛毛会分给妈妈和自己各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两个都留给佳良,佳良看到这两个蛋糕就满足了,她是特殊的,放学的时候,佳良会吃掉一个蛋糕,那香甜的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幸福,到了睡觉前,她还会再吃一个,这种别人没有只有她有的感觉让她感觉更幸福了然后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睡梦中的佳良并不知道的是毛毛的零花钱其实比她多一倍,毛毛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她知道佳良很容易被一点小便宜所哄住,于是黎平津更自豪了。
至于家菲呢,她的性格十分独特,黎平津对此很奇怪,他没有想过他的兄弟姐妹,但是他的三个女儿他是看着长大的,家菲这个孩子她既有毛毛的善良,又有佳良的傻气,佳良的性格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而家菲看起来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孩子,比如毛毛放学回家时只带了四个蛋糕,但她一个也没有给家菲,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不高兴,甚至会哭闹,但家菲却没有这样,她只是傻笑着转身去找妈妈要了一口吃的,接着她又去问大姐姐要了一口,再去问二姐姐要了一口,这样把自己喂饱。
黎平津三姐的儿子来港城读书先来拜访舅舅,他的意图很明显,想让这个舅舅替他支付几年的学费,黎平津是个大人,且黎家一贯的兄友弟恭,这个钱倒是不多,就是掏的亏的慌,比给凯文都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