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催动锈斧的后果，比林萧预想的更严重。
当晚回到家，他几乎是爬着进了自己的房间。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又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体内那丝暖流几乎枯竭，海底轮的光芒也变得黯淡摇曳。
他强撑着没有惊动母亲，蜷缩在床上，按照脑海中的图谱，试图引导空气中稀薄的能量进行补充，但效果微乎其微，杯水车薪。直到天光微亮，那非人的痛楚才稍稍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仿佛大病初愈。
他知道，自己透支了本源。这让他对力量的使用更加敬畏，也对修复锈斧、提升自身境界有了前所未有的迫切。
清晨，他戴着那张虚弱的面具，安抚了担忧的母亲。就在他准备强打精神去快递站时，手腕上的黑色腕表，震动了一下。
不是短信，而是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萧先生，昨晚23点47分，监测到您所在位置发生高强度异常能量冲突。请于今日上午10点，至研发中心接受问询与全面身体检查。重复，此为强制性程序。”
来了。
林萧心中一沉。清道夫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他们不仅监控着能量波动，甚至能通过腕表直接进行精神传导通讯。这种无孔不入的掌控感，让他脊背发凉。
上午十点，研发中心，那间熟悉的观察室。
陈静依旧等在那里，但今天，她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岩石的中年男人。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铁血的气息，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林萧，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压力。
“林萧，这位是行动组负责人，雷铮队长。”陈静介绍道，语气比以往更加严肃，“关于昨晚的事件，我们需要你提供详细经过。”
林萧没有隐瞒，从下班回家被窥视，到那诡异老头的出现、其使用的阴冷力场、对自己的觊觎，以及最后自己如何凭借锈斧爆发惊退对方，大致描述了一遍。他只是隐去了催动锈斧时感受到的那股“开天意境”以及老头最后那句未说完的惊叫。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雷铮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仿佛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描述一下袭击者的能量特征，以及他最后使用的遁术。”雷铮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萧仔细回忆了一下，形容了那种阴冷、晦涩、带着腐蚀感的力量，以及老头遁走时那种如同融入阴影般的诡异感觉。
“是‘影煞’的人，或者说，是修炼了类似‘晦影功’的散修。”雷铮听完，立刻做出了判断，看向陈静，“手法很像，贪婪，阴险，擅长隐匿和困敌，但正面战斗力不强。看来，我们这位‘观察对象’身上的东西，香味传得够远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嘲讽，不知道是针对“影煞”，还是针对林萧。
陈静点了点头，看向林萧：“‘影煞’是一个活跃在地下世界的松散组织，成员多是些见不得光的散修和异类，行事百无禁忌，专门做一些抢夺资源、暗杀、窃密的勾当。你被他们盯上，很大概率是因为你身上那件‘传承物’的气息外泄，以及我们提供的腕表，在某些存在眼中，本身也是一种‘标记’。”
林萧默然。怀璧其罪，周老板的警告言犹在耳。
“根据能量残留分析和你的描述，袭击者实力大约在开脉中期，但手段诡异。你能在他布置的‘晦灵场’中挣脱并将其惊退，表现……超出数据模型预估。”陈静说着，调出了平板上的数据，上面显示着昨晚腕表记录到的能量峰值曲线，在某个时刻陡然攀升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然后又迅速跌落。
“你透支了本源。”雷铮冷不丁地说道，语气肯定，“愚蠢。为了击退一个杂鱼，毁掉自己的道基，值得吗？”
林萧抬起头，直视着雷铮锐利的目光：“当时我没有选择。要么搏一线生机，要么任人宰割。对我来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能不能活。”
雷铮盯着他看了几秒，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一些。
“鉴于你已确认受到‘影煞’这类不稳定势力的威胁，且自身状态不稳定，‘观察期’条款需要追加。”陈静接过话，语气不容置疑，“第一，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本市范围。第二，每周需到此接受一次身体机能和能量稳定度检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你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下，进行基础战斗训练和能量掌控训练。确保在下一次遭遇时，你不会再选择这种自毁式的反击，从而造成更大的、不可控的破坏。这是为了公共安全，也是为了你自己。”
训练？监督？林萧皱起眉头。这等于将他的修行部分置于清道夫的掌控之下。
“如果我拒绝呢？”他试探道。
“那么，关于林婉蓉女士的‘灵韵维生舱’使用权限，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陈静的回答冰冷而直接，“一个无法控制自身力量、且随时可能被外部势力掠夺‘传承物’从而引发更大混乱的个体，不符合我们的风险管控标准。”
又是威胁，直击要害的威胁。
林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在获得足够的力量打破规则之前，他只能遵守规则。
“我接受。”他吐出三个字。
“很好。”陈静似乎早有预料，“训练从明天开始，由雷队长负责。现在，跟阿木去做全面检查，我们需要评估你本源受损的具体情况。”
检查的结果不容乐观。阿木看着数据面板，连连摇头：“本源亏损超过30%，脉轮出现细微裂痕，能量循环效率下降55%……啧啧，没几个月温养，别想恢复。这段时间，最好别再动手了。”
几个月？林萧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在恢复之前，他几乎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更要依赖清道夫的“保护”。
带着一份详细的“疗养”方案（实则是监控和训练计划）和更加沉重的心情，林萧离开了研发中心。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被拖入一个更深的漩涡，清道夫正以保护和交易为名，在他周围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萧开始按照清道夫的方案，白天在快递站打工，晚上艰难地温养受损经脉，并准备迎接雷铮那注定不好过的训练时，那个惊退的老头带来的风波，远未平息。
三天后的傍晚，林萧下班回家，刚走到筒子楼附近，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隐隐传来！
这一次，感觉更加隐晦，更加分散，仿佛来自多个方向，带着一种耐心的、毒蛇般的等待。
不是一个人！
林萧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他强行压下立刻逃跑的冲动，他知道，在状态未复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只会死得更快。他强迫自己保持正常的步伐，走向单元门，但全身的感官已经提升到极致。
他“听”到了风中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交流声，用的是某种晦涩的方言，但他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确认了……就是他……”
“那斧头……气息不会错……”
“老大说了……要活的……还有斧头……”
“清道夫的狗在附近……等机会……”
影煞！他们不仅没放弃，还派来了更多的人！甚至可能有一个所谓的“老大”在幕后！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清道夫的监控和训练尚未正式展开，更致命的威胁已经兵临城下。他现在是砧板上的肉，被两股势力夹在了中间。
回到家，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萧的心脏仍在狂跳。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哼着轻柔的小调，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看着母亲忙碌而单薄的背影，又感受着自己体内依旧滞涩虚弱的力量，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能坐以待毙！
清道夫指望不上，他们或许会在自己快死的时候出手，但绝不会轻易为自己解决所有麻烦。他们更乐于看到自己被逼到绝境，从而更依赖他们。
他必须自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柄藏在床下的锈斧上。或许，唯一的破局之法，就在这柄看似残破的斧头之中。
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它，更快地修复它！哪怕，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想到了那个考古论坛上的“晓风残月”，想到了“混沌元石”。这或许是唯一一条，能让他跳出眼前这绝望棋局的线索。
就在他心念急转，思考着如何利用网络再次联系“晓风残月”，或者是否要冒险主动向陈静透露部分信息以换取更直接的保护时，手腕上的表再次震动。
雷铮那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训练提前。明天凌晨五点，城西废弃炼钢厂。迟到，后果自负。”
训练提前了？是巧合，还是清道夫也察觉到了“影煞”增派了人手？
林萧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清道夫的规则如同漩涡的壁垒，不断收紧；而“影煞”的獠牙，如同漩涡下的暗流，伺机而动。
他必须在这漩涡彻底将他吞噬之前，抓住那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斧柄。
夜色渐深，林萧坐在窗前，没有开灯。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内是他冰冷的决心。
他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冷清的考古论坛，向“晓风残月”发出了第二条，更加急切，也包含了更多关键信息的留言：
“急需‘混沌元石’相关信息，事关生死。盘古并非神话，开天或是封印。盼复。”
他将信息发送出去，如同将一枚鱼饵抛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他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但他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