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在书房的地毯上投下昏沉的光斑。林薇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新送来的电影剧本,字符跳跃,却难以钻进她的脑海。那张老旧阳台的照片,像幽灵一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沈居的效率高得可怕,手段也深不可测。他不仅精准地找到了威胁,还将这威胁具象化后摆在她面前,像是在展示他手中的筹码,又像是在测试她的反应。
她需要摸清他的底牌,至少,要弄清楚他递出这张照片的真正意图。
她拿起那个只存了号码的手机,编辑信息。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落下。
「沈先生清理‘杂音’的手段,令人印象深刻。不知这张‘旧照’,沈先生打算作价几何?」
她没有迂回,直接点明。将这场合作,拉回到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层面,或许更能看清方向。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等待的时间被拉长,书房里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林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剧本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直到窗外天色开始泛出黄昏的暖橘色,手机才终于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地址。位于城东的一个私人艺术馆,附了一个时间段,是明天下午。
林薇看着那个地址,眉头微蹙。这回应方式,依旧带着沈居式的莫测。他不接她关于“作价”的话头,而是直接安排了会面。
她回复:「我会准时到。」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窗帘缝隙。别墅庭院里,园丁正在修剪灌木,动作机械而规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如同她表面上维持的生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水面下的旋涡正在加速。
晚餐是和陆泽一起用的。长长的餐桌,两人分坐两端,中间隔着璀璨的枝形吊灯和精致的银质烛台,距离远得像隔了一条河。
席间无人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快结束时,陆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目光却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来:“明天晚上,和鼎盛的刘总有个饭局,你需要出席。”
又是必要的“形式”。林薇握着叉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几点?”
“七点,兰庭轩。”
兰庭轩。不是她和沈居约见的城东艺术馆方向,时间上也错开。她点了点头:“好。”
陆泽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那种被他审视的感觉又来了。自从项链事件后,他们之间这种无声的、互相掂量的氛围就愈发明显。
第二天下午,林薇准时出现在了城东那家私人艺术馆门口。艺术馆外观极简,灰白色的墙体,巨大的落地玻璃,隐在一片竹林之后,静谧得不似营业场所。
通报姓名后,穿着棉麻制服的工作人员沉默地引她入内。
馆内空间开阔,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聚焦在一件件形态各异的现代艺术品上。参观者寥寥,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沈居站在一幅巨大的、由无数金属碎片拼接而成的画作前。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亚麻衬衫和同色系的长裤,身形挺拔,与周围冷硬而富有张力的艺术氛围奇异地融合。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馆内特殊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通透。
“林小姐很准时。”他开口,声音不大,在空旷的艺术馆里带着轻微的回响。
林薇走到他身边,目光先是在那幅充满破碎感和力量感的画作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他:“沈先生的邀约,不敢怠慢。”
她今天穿了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扎成低马尾,脂粉未施,与平日镜头前的形象大相径庭,倒显出几分利落的锐气。
沈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欣赏另一件艺术品。“这幅画,《坍缩与新生》,”他指向面前的金属画,“艺术家试图捕捉结构瓦解瞬间,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
林薇看着那些尖锐、扭曲、却又被强行整合在一起的金属片,淡淡道:“毁灭前的挣扎罢了。”
“也可以是破而后立的序曲。”沈居接话,语气平稳,“关键在于,掌控坍缩的方向。”
话题似乎围绕着艺术,但字字句句都像意有所指。
林薇不再绕圈子,直接看向他:“那张照片,沈先生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沈居转身,面对她,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照片本身,没有价格。”他缓缓说道,目光沉静,“它只是一个提醒,提醒林小姐,我们合作的必要性,以及……信任的基础。”
“信任?”林薇挑眉,“基于你手握我更多未知把柄的信任?”
“基于我们目标一致的信任。”沈居纠正她,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帮你清理过去和现在的麻烦,让你能毫无顾忌地做你想做的事。而你,在我需要的时候,用你的方式和影响力,为我打开一些……特定的门。”
“什么样的门?”林薇追问。
沈居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这次,那笑意似乎抵达了眼底,却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一扇能让某些‘结构’……适时坍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