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能听懂我说话》第7章 小黄送来的食物
老王一觉醒来只觉得整条腿都有些麻木,试着往起抬很吃力,一种岔气儿的感觉使他放弃了挣扎,他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抚摸着猫,小黄有意识的靠近老王,呼噜声打的更响亮些。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小黄说话:“人老了不中用了,走几步路都弄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利索,可别把咱俩困死在床上啊。”小黄没有搭话,他在静静地想着心事。说是想着心事,其实脑子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啥,有点像我们现在说的放空状态。
今天老王没有正常早起,小黄已经往来偏房和这里多次,叫唤了多次,老王明白那是在等他。可是现在自己着实不想动,肿胀的膝盖让他行动不方便。可是不起床终归是不行,也没到完全动不了的时候,更糟糕的事床前无子女,还得靠自己。不由得又要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快到正午时分,他着实饿的难受才勉强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偏房。他不想多动,费力的生好炉火之后,挂上一个吊罐,在里面杂七杂八的煮点吃食,毕竟这样可以少起来走动。小黄很无奈的坐在旁边椅子上盯着他。原来小黄的饭碗也空了,他寻思半天还是给烤几个红薯吧,这样自己晚饭也有了,问题在于自己现在下地窖好像更费劲。聪明的劳动人民还是有办法,他趴在地上伸长胳膊,用火钳刚好够着。这些动作让一旁小黄很是着急,它几次过来踩在老王背上观察,还几次凑近老王脸上寻找着什么;最终看着老王盖上最后一块地窖的模板,它才放心的自己闭目养神去了。
人的温情可能只是一段时间,要不咋会那么多爱恨情仇?要不咋会那么多为了利益而支离破碎?要不咋会有仓央嘉措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么走心的话,还有聊斋志异那么多负心的故事。更有无数小说电影无法写尽的故事。小黄整个下午都没有在家,这个本该围着炉火寸步不离的家伙,竟然一个小屋抛下老王出去浪荡了。老王思忖这也不在叫春的时节,咋会乱跑呢?
老王喝了酒盅最后一口酒正咂摸响的时候,小黄出现了,壮年的小黄现在毛发黄亮,浑圆的身段,粗壮的腿,看着就有一种想去摸摸的冲动,但是它平常的表现却完全是一副少年老成的稳重。它出现的同时还拖着一只老鼠,这么大个头的老鼠老王也是第一次见,而且除了脖子被小黄咬了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完好。小黄一直把它拖进来,放在老王面前,端坐在地上望着老王喵喵的叫着,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想送给老王吃。但是老王坚信这是小黄孝敬他的,当时小黄的表情和动作老王直到死都记忆很清楚。小黄在他腿上蹭了好一会儿,老鼠始终放在地上没动,老王挠着它的下巴,把老鼠提起来,在小黄眼前晃晃,接着把老鼠放进了小黄的饭碗里,小黄却又从碗里叼出来放在他面前。他开心极了认为这就是小黄给他的礼物,他再次将老鼠放在小黄碗里,抱起小黄在脸上蹭蹭。然后认真的给小黄说:“这是你的,我吃不动了,你也知道孝敬我了?”老王给我讲这段故事时情真意切到几乎落泪。他说这是小波去后他的猫儿子心疼他。
老王终于又可以在房前屋后远眺,寒风瑟瑟即将结束,春天承载着无数希望和期待终于来了。少年老成的小黄站在老王脚边微眯着眼,享受着刺眼的光照。远处一个身影渐渐走进了:“王叔在看啥?”
老王:“哦,朝佐来了,屋里坐。”
朱朝佐:“不忙不忙。你腿好灵性么?”
老王:“差不多,年纪大了。你到哪儿去?”
朱朝佐:“我到乡里去一趟,你要带个啥不?”
老王:“么啥买的,吃饱穿暖就行了。”
朱朝佐:“叔,你家猫这几天在家么?”老王才发现小黄早已躲了起来。
老王:“在呀,来家里快4年了。”
朱朝佐:“前几天我家里来个猫,把我家那个小白猫给咬上了,有点像你家那个。”
老王:“还有这事,不应该吧,啥时候你知道不?”
朱朝佐:“就前天晚上,我起来赶的时候看了一眼,也没看清。”
老王:“这几天猫又叫春,小黄这几晚早出晚归。我这几天看看。”
朱朝佐:“也没啥大事,害怕不注意伤着了。那我走了。”老王也不多挽留,回家还得问问小黄,这明显是来找茬放话,事情也没法查呀!老王无奈,只好给小黄说道一番。话说小黄吃的五谷杂粮,现在确实长得很是装饰,如果用个词形容的话那可以是“猫高马大”。四年来,小黄现在已经是老王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老王现在明显老了,猫现在性格算是十分稳定的时期了,不再那么多动和受司空见惯事情的吸引。跟在老王躺在地里的时候也是静静的享受阳光,偶尔才会去追些小虫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小黄最近老在流泪,眼角的分泌物也明显增多。这让老王心绪不宁,他不知道是因为小黄生病了还是自己快死了。有老话说猫狗流泪可能是主人将会不久人世,这是在替主人哭,那个时候我们哪里可没有宠物医院这些,到现在都没有,人生病都很少去医院。怎么办呢?老王先想到了佘奇志。
这几年佘奇志两口子在外面跑的多,也许知道情况,这阵子正好回家来帮农忙。在一个下午他风尘仆仆的跑到佘奇志家,遇见了很尴尬的一幕,柴芸正在和佘奇志两口子较劲呢,孩子两岁了,越看越不像佘奇志。见到老王后稍微缓和。老王说明来意,佘奇志的回答让老王放心不少:“没事没事王叔,猫也得眼病,十有八九是发炎了,买点人用的治疗消炎的眼药水给滴滴就行了。”老王知道这里能能久呆,道过谢之后就赶紧回了,佘奇志还得是他知道一些,虽然也是听别人传,自己也就不当回事,不过他家里现在这反映就有几分奇怪了。
洪水那年末,佘奇志挨不住朱小珍的软磨硬泡,一起去城里打工顺便咨询一下夫妻俩一直要不上孩子的情况。在城里安顿好之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去医院检查,一堆检查之后,朱小珍害怕自己的问题,趁着佘奇志上工干活,自己偷偷一个人先去医院了解情况,这一了解才知道,问题出在佘奇志,自己完全没问题。知道这个结果她又硬气又担心,硬气的是自己下不了蛋不是自己不行,明明就是佘奇志不行,婆婆整天怪自己,受了几年冤屈终于可以出口气了;但是问题又来了,医生说的丈夫情况,这辈子恐怕是不会有孩子了,这可咋办?自己一家子都成了别人的笑话,一辈子抬不起头,这是她死都接受不了的事情。这个时候朱小珍刚毅的一面出来了,她先是做通了医生的工作,跪地痛哭求医生这件事不能告诉丈夫,只说无大碍,开了一些药物调节调节就好了。佘奇志信以为真,听说很快就可以好,心理那个高兴,同时知道问题不在朱小珍哪里,他又多了几分愧疚,只能更加拼命干活按时吃药,争取早早的要上孩子。朱小珍这里一个计划正在酝酿之中。
佘奇志不中用,但是孩子必须的要,唯一的办法就是借,这种事情听故事里说起过,自己要干起来还真有点害怕。另外这个人选也很重要,身体好还得嘴巴严实,要不这迟早都是会露馅。想来想去她盯上了在外务工住在旁边的邻居薛凯山,毕竟邻居还方便。薛凯山是佘奇志的工头,人高马大,老婆孩子在老家他只身一人在外,她看过他儿子照片很是喜爱。其实看到佘奇志夫妻恩爱的日子他也很是羡慕,毕竟一个人在外,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机会说到就到,这天早上佘奇志上班的时候薛凯山因为昨晚醉酒,得中午才过去工地,朱小珍抓紧机会跑到薛凯山屋里,这么主动的薛凯山当时都有点懵, 朱小珍当然不也能说借,就这样两人心照不宣。两个月后果然朱小珍有了身孕,佘奇志以为自己完全好了,但是这件事情可远没有朱小珍想的那么简单,这也才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老王就托人在乡诊室给带回来了消炎药,用药之后没几天小黄眼睛诊好很多,老王很是开心。人成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各种失去和收获,得到一些的时候总得付出一些才能平衡。我们一生会见证很多人的出生和故去,毕竟日子是有限的,不是说我想怎样就怎样,故事总是每一个人都在书写。在老王心理李培山的意外去世是很可惜的。人能干、心肠好、身体好、热心肠等很多褒义词都是形容他的,老王感叹是好人不长命。一次醉酒竟然让这么一个人再也起不来了,那年他才46岁,正是壮年。李继龙给老王讲的经过是这样。
那天晚上崔秀兰和李培山一起在别家喝酒回家很晚,早春的时节外面还有一点凉意,而那天的李培山回家后表现也有点奇怪。走在院坝他必须要瞅一瞅猪圈的小猪仔,进屋之后他又要去看看家里的牛圈门关好了没,再次进屋崔秀兰让他睡下,他却要跑去和李继龙说几句话。他们回来的时候李继龙已经醒了,在被窝躺着,李培山过来也就问了他几句日常就走了。凌晨2点前后崔秀兰跑过去喊李继龙,这时他才知道李培山全身通红肿胀而且已经完全不省人事,这可咋办,他们不断呼唤李培山名字,直到李培山最终停止呼吸都没有应一声。他们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守在床前,直到早上6点前后李培山的体温逐渐流失完全才敢放声大哭。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李继龙骤然几天内头发全白了,这种痛老王深有体会。更糟糕的是李继龙现在行走都很困难,全靠两个拐。一个孩子上学和李继龙都成了崔秀兰的负担,一个不识字的女人,现在家里的情况再嫁都很困难。
从李继龙那里回家后老王抱着小黄替李继龙感叹,替李培山惋惜,替自己担心,他也几乎是彻夜不眠,这周边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了,他突然担心自己如果去世了,怎么埋进土里,搞不好都每人知道。想多了就不知道咋活了。他和李继龙再见面是李培山死后半年左右,专门去探望李继龙。周围几户人家只有李继龙和他年龄相差不多,交往也比较多,赵铁江他爸要比老王大十几岁,都快90了,耳聋眼花,没法交流。两个老人在一起只剩下抽抽烟,闲扯一些庄稼和牲口。都不愿意提及丧子之痛。这一天李继龙还专门让崔秀兰给炒几个小菜,他俩喝了好长时间酒,其实时间都用在了说话上。天快黑了李继龙才勉强让老王回家。他们俩可能都不曾预想到,这是他俩最后一面。
当年的腊月初,李继龙安静的与世长辞,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老王嘴里的饭都没有咽下去,这与他们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可能就是一转身之后就是永别,老王和李继龙有共同的情愫,他们谁也不敢触碰对方伤痛,又能相互理解,大小就认识,已经关系好了一辈子了,这就是至交朋友。在葬礼当天老王哭得很伤心,他当时就感叹说,以后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这也是实情,毕竟他们俩的交情现在在我看来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相互挂念和牵挂就像恋人类似。老王给我讲和李继龙的故事时,我深深体会的道理就是,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赵铁江一家其实有点不同寻常,他有两个姐姐,大姐赵莉嫁到县城里二姐赵丹嫁到镇上,两个姐姐扶持,本来应该日子红火,但是始终没起色。用我们那儿的话说他本人是好吃懒做那种类型,所以日子一直不红火,儿子赵瑞明在外上大学他拿不出钱来,非逼着退学,最终父子俩反目,到现在都不见面。刘春梅又是尖酸刻薄那种人,所以邻里关系一般,老王也很少登门。这天赵铁江匆忙跑到老王家,抱着老王大腿就哭开了。